几人到了草舍分宾主坐下,青年便开口道:“在下韦骨立,是此处河隘的总管,看几位不俗,特邀来攀谈一番。”
孙立道:“阁下名为骨立,但身材似乎……”韦骨立哈哈一笑:“诸位不要惊讶,实不相瞒我从前饿得极为消瘦,后来才变胖的。几年前我新死,恰巧碰到生前友人,我看他心宽体胖,问他怎么才能吃得胖。他告诉我要到人家里作怪,主人一害怕,就会拿出贡品来。”
“我一听这还不简单,直接城东找了一家,他家里有个石磨,我便趁半夜鸡不叫狗不咬的时候去推磨。谁知道这家里主人信佛,见石磨不推自动,认为是自己精诚所至,感动佛主,佛主施法帮他们脱贫。于是把全家喊起来,抬出麦子磨面,我在那里推了一整宿的磨,差点没累得活过去。”
赵乾哑然失笑。“于是我就去找给我出主意的朋友大骂一顿,他说让我找一家再试试。我就跑到城西找了一家,他家有个碓子,我就趁四周无人时上去踩碓子。这家里人信奉道法,主人看到碓子自己动,大喜过望,说听闻昨天城东有鬼推磨,没想到今天就来帮我舂米。舂完米我给他又簸又筛,弄得干干净净,干了整整一天也没得着一口吃的。”
“朋友听了我的遭遇,说不怪他,都怪我自己选的人家不对,应该去找普通老百姓,这次再不行,他给我磕头认错。我决定再信他一回,就仔细找了一家不奉佛不事道,清清白白的人家。我去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正在院子里吃饭,于是我就把门口的白狗抱起来走动,他们看到狗在浮在眼前,凭空移动,吓得筷子都掉了。”
“后来他们找了人来占卜,算出来是鬼来要吃的,赶紧准备了大鱼大肉和美酒祭禳。从那以后我学到了窍门,放开了吃喝,不多久就吃成现在这个身材了。哈哈哈哈。”
说到后来韦骨立不觉大笑起来。孙立问道:“既然如此,阁下又如何到这里司职?”
韦骨立道:“也怪我没经验,贪图安逸,老在当地勒索酒食,他们集资请了大法师将我抓住,送到一个叫‘望琼塔’的地方……”“望琼塔?”
孙立赵乾齐声惊呼。“是啊,怎么说,你们也被抓去过那里吗?”
孙立于是将之前见闻简述一番。韦骨立听后不住点头道:“对对对,当时便是姓薛的主官亲自审问我,先是勘探我生平——韦骨立,初从文,三年不中。后习武,校场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遂学医,颇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然后问我为何不按流程转世投胎,而是为害百姓。”
“我说自己前生活得颇为艰难,自己孜孜以求,但最终一无所获。有司劝我无论转世为何,要勤勉自持,争取早日悟透生死,超凡入圣。”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麻雀的孩子钻瓦缝儿。如果一切都已注定,过多挣扎终究无谓,我决意做个无忧无虑的小鬼。有司训斥我干啥啥不行,抬杠第一名,不如专职去抬杠。所以我就到了这里抬杠。”
“原来如此。”
孙立道,“那这些过河费?”
“这都是上峰规定的,我只是照办而已。当然,遇到奇物,我也会私藏一些。”
赵乾道:“这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奇物?”
韦骨立道:“这正是我邀几位的目的,我有宝贝给诸位展示一番。”
他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包东西道:“诸位可曾见过遇水燃烧的金属?”
说完便打开纸包取出银块一样的东西放入一碗水中,便可之间火焰腾起,烟雾弥漫,燃烧的“嗤嗤”声不绝于耳。孙立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还未曾求教,几位意欲何往?”
韦骨立道。于是孙立将几人要去南海之南寻找空空道人的事告知韦骨立,韦骨立道:“你们既然要去求人办事,不能因为他叫空空道人,你们就心安理得地空着手去,这样,我送两件礼物给你们。”
。韦骨立又到柜子里拿出包裹:“这一样叫作‘火浣衣’,乃西域进贡之物,但有污渍浴火即除,这件宝贝来路极为奇特,前段时间一只巨鸟落在树上休息,它身上插着一支箭,箭上系着丝线,丝线一端系在一位仁兄的牙齿上,我用尽办法也无法帮他斩断丝线,他见我倾力救助,临走就把这件衣服送给我了,现在我把它转送给你们。赵乾道:“啊,这个人是不是说自己来自大漠?”
韦骨立惊道:“怎么?你们也见过他?”
孙立便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韦骨立,韦骨立听后啧啧称奇。更是对孙立等人热络起来,连呼有缘有缘,有幸有幸。随即,韦骨立拿出一个瓷瓶道:“这第二样是我精心配制的神药,服之百毒不侵,可益寿延年,赠与各位留个纪念。”
赵乾道:“你拿个放到水里燃烧的东西也给我们一点吧,说不定老神仙喜欢呢。”
韦骨立二话不说,将三样物品包好,递给孙立。与韦骨立作别后,三人分开去方便,不一会儿三人集齐,上船时见船家正冲着阳光看烧水壶有何神奇,往外倒只有几滴水。船行出一段路,赵乾道:“孙立,我刚才方便,感觉肚内肿胀,该不会是要生蛋吧,你快把仙药拿出来让我吃点。”
孙立一拍脑袋道:“你不说我倒忘了。”
他打开包袱,取出装“仙药”的小瓶,径直投入水中。“孙立,你疯啦?”
赵乾攀着船舷望着“仙药”落水处大声叫到。“赵兄,难道你忘了韦骨立怎么死的?他制的药你也敢吃?”
孙立道。船行十里,水面忽然出现旋涡,阻住船只前行。赵乾喊道:“好多鱼在飞啊!”
孙立和小玲珑望向船尾,只见各色鱼虾拼命向船身游来,有的鱼冲出水面,滑翔水面之上。船家道:“老话说‘旋涡突见鱼乱飞,定是河神生是非’这是河神发怒,大家快逃啊。”
说罢跳进水里,往岸边游去。话刚落音,一条巨大黑影从水里冲出,瞬间迫到船尾,巨口一张,连人带船吞到肚子里。小玲珑晃亮火折子,但见周遭十分空阔,只是腥味浓烈,逼得人不敢大口呼吸。孙立道:“咱们刚才是不是被大鱼囫囵吞枣吃下去了?”
小玲珑道:“也不知道这里是鱼嘴还是鱼肠。”
赵乾道:“快快想想办法,不然一时三刻咱们都化成鱼粪排至河底啦。有了!”
说罢,赵乾跳起来用翅膀拍打“墙壁”,一边还喊道:“你俩别傻站着,快来帮忙。”
孙立不解问道:“赵兄,你这是什么做什么?”
赵乾道:“我在挠它痒痒,说不定它受不了,一打喷嚏,就把我们喷出去啦。”
果然大鱼感到口中不适,猛吸一大口水,这水朝三人兜头淋下,泼灭了小玲珑手中的火折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鱼停在河底,吐出人和船,那木船浮向河面,孙立赵乾小玲珑三人被水呛得不知东南西北,只觉得被绳索缠住往一个方向拉。等他们睁开眼,发现自己手脚是被章鱼拖拽,置身于一个繁盛的街道,周遭与日常所见并无二致,所不同的是似乎罩在一个浩无边际的气泡中,头顶不是飞鸟,而是鱼龟漫游。不一会儿,他们到了一座宏大的府邸之前。孙立抬头只见匾额上书“河神府”,这府邸怎见得壮观,但见长宽各有五百步,粉墙高可三丈余。大门口龙柱石鼓分列开来,往里瞧松柏竹梅掩映。只道是人间紫禁城,又疑似云霄金銮殿。檐前梁下挂着彩灯红绸,喜字红联到处张贴,似是在办喜事。府门大开,台阶上站着一大群人,各个穿得红红绿绿,甚是喜庆,但个个脸上确实愁眉不展,兼有怒气满面。赵乾道:“呵,这家人办喜事儿,这是要请咱们来喝喜酒吧。但这个请客的礼数也太不周到了,倒像是把人‘拘’来。”
见孙立三人到来,打头的老者向旁边一穿黑衣者问道:“看清了?就是他们几个?”
黑衣者回答道:“回禀河神大人,看倒没看见,但方圆几里只有这条船,不是他们还能有谁。”
于是老者大声道:“呔,你们几个熊黄子,我吴造因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好好划船赶路,为什么向我河内投毒?把我们喜宴上几十号人都毒倒了?”
孙立整整衣冠答道:“老丈,小生有礼了。想必是您误会了,我们未曾参加贵府喜宴,更不曾向宾客投毒。”
赵乾道:“对,老头儿你不要仗着人多血口喷人,我们却是不怕你!”
吴造因向孙立脚下丢过一物:“证据在此,你们想抵赖不成。”
孙立捡起来一看,赵乾道:“这不是韦骨立送的‘仙药’吗?怎么在这里?”
赵乾所言不错,不过“仙药”已不知所踪,只剩一个空瓶。赵乾又小声道:“孙兄打死别承认。”
小玲珑道:“事到如今,似乎遮掩不过去了,咱们被抓过来,一味抵赖怕是不行。”
孙立道:“你们放心。”
便向吴造因承认瓶子是自己丢到河里的。赵乾道:“孙兄,你怎么这么爽快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