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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篮球赛分组结果出来,13班在第一回合抽中了轮空。消息传到班中,众人直呼幸运。 “开过光啊,你这手,”余坚秉眼里冒光,一本正经搓搓手伸出来,“来!摸一个!下午历史测试,给我沾点好运。”陈西昀笑骂道:“滚,变态吗?”
虽说高一还没分文理科,可在入学时,学校就对大家的个人成绩进行了初筛。1至10班学生组成偏文,班主任也是文科老师,11至37偏理,班主任则是理科老师。 余坚秉的文科成绩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每次历史测试,都要跑去拜一拜学校的孔子雕塑。 蹭不到陈西昀的气运,余坚秉退而求其次,问他借了支水笔,竖在眼前,口中念念有词,十分虔诚的样子。 黄雅然说他神叨叨的样子可太像她奶奶了,作势要去摸那支水笔,余坚秉反应很快,一下后仰,笔跟宝贝似的拿在手中举得很高。他转变态度,得意地挑衅:“够得到就来啊!”
结果大意失荆州,被后面路过的李松一把抽走。余坚秉脸上的表情瞬间精彩,蹭一下站起来。 李松早就跑出去了。 围观全程的几个同学都发出笑声,这种忽然冒出的小时刻,如同一只手,拧松了千篇一律紧绷的琴弦。于夏也不由弯了弯唇。 黄雅然透过窗户,看余坚秉满走廊追杀李松,笑容在脸上还没散开,转眼浮起留恋:“哎,想到高二就要和你们分开,就觉得有点忧伤怎么办。我去文科,陈西昀肯定是理实。你和李松、大饼倒是有可能还在一块儿。”
她的忧伤,如同一列飞驰而去的火车,载着不舍奔向美好前程。于夏的则是小舟,在湖泊里兜兜转转,找不到出路。 陈西昀在班中学号是1,中考排名市前30,摸底测试年段第7。大家闲聊时,李松还说起过,他是后期发力型选手,期末只会比第7更好,进理实班绝无悬念。 于夏成绩平平,理科比文科拿得出手一点,可也不是能够肖想理实班的水准。中间大概有差九百多名。 拿到下发的物理作业,再一次验证这无异于痴人说梦,于夏没有了力气,心情灰蒙蒙的。她坐在窗户边,天色也一样,像散射不佳的海水。大人们爱讲努力学习创造奇迹,“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的歌词谁都会唱,可有些事不是努力就可以。 ** 高中的底线是不影响学习,活动的进行也只得见缝插针,篮球赛放在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只允许参赛双方班级成员到场。 这天下课不久,有人到班门口找陈西昀,说15班赢了。13班接下去的对手揭晓。 “谢了,你们班呢?”
陈西昀问。
“输了,哎,27班那大个儿,根本防不住。”要论大个子,13班也不缺,余坚秉一身横肉没有白长,对抗是一把好手,一般人看到他体型就发怵了。加上陈西昀、李松,和另外两个男生,组成首发阵容。 比赛当天,黄雅然叫上于夏,去教育超市买东西。 她是生活委员,负责班费支出,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活。篮球赛需要给运动员买一些补充能量的东西,功能饮料、巧克力什么的。 一条条德芙巧克力摆放在货架上,琳琅满目,恰好五种口味,黄雅然毫不犹豫各拿了一条。 于夏捧着剩余的饮料过来,一起放上柜台。 今天守店的是个阿姨,于夏松了一口气。上次来时是位爷爷,她说完谢谢,眼神扫过手边货架,忽然想要买一点不至于造成负担的小东西,比如木糖醇、巧克力,表达借用拐杖的感谢。 会太突兀,或者被误会别有用心吗? 念头一旦冒出来,怎样都无法消解。半分钟后,于夏去而复返,呼吸因小跑而微微急促,在那位爷爷的目光中将手伸向货架。 巧克力是德芙牌,那一年,这个牌子已经很出名,“Dove”代表“Do you love me”的故事也流传很广,为它增添了心照不宣的含义。初中那时,情人节、圣诞节、陈西昀生日这几天,它们总会和各种礼物一起齐刷刷塞满他的抽屉。署名的归还,没署名的分给周围同学,陈西昀一向这样处理。 于夏犹豫了下,没有选择容易被误解的它,而是拿了一条青柠糖。 包装纸是浅淡的绿,和糖果晶体图案交界处的颜色更接近于白,很像那时的天色。那一天下过雨的阴凉午后。绿意透过窗户大片地渗进来,满地碎玻璃映着飞溅的细小水花,金鱼因缺氧而奄奄一息。 男生穿白色衬衫校服,正要下楼梯,眼神在一瞬间冷下来,对旁边人说:“别嘴贱,向她道歉。”
开学典礼从来都是低着头,那之后,才将他的人和名字对上号。那是一张令人赏心悦目的脸,很多女生迷恋他笑起来的样子,舒畅爽朗,好像能熨平生活的褶皱。于夏第一次注意到他,却是因为他冷下来的脸。 ** 和15班的比赛小经波折,最终取胜,顺利晋级下一轮。回班路上,黄雅然还在兴奋地回味:“太帅了!他好会投三分球!怎么练的啊!”
她模仿陈西昀的手势,做了个投篮动作,还没人说不像,自己先觉得傻气笑起来。 已经到了饭点,别的同学直接去食堂了,黄雅然有东西要放,于夏陪她回班。 “要去上厕所吗?”
于夏摇摇头:“我可以陪你去。”
“算啦,反方向!”
黄雅然说着,抽了张纸出门,路过板报喊了句:“咦,这后面被谁蹭掉了!”
班中男生喜欢在下课打闹,有时后背撞到黑板上,带走不少粉笔印。时间长了,就会有字不清晰。
于夏把那个字重写,也去了洗手间。 “你干嘛和她那么好啊。”“谁?”
“于夏呀,不是有那个事嘛。”
水流下来。清凉淌过指缝。镜子没有擦拭干净,有白色水垢,像扭曲的虫子。 于夏关掉了水龙头。 隔间中又传出黄雅然的声音:“我觉得还好吧,她奶奶怎么样又不代表她怎么样。”
近乎全封闭式隔间容易给人造成私密性很好的错觉,又或者,这个点大家基本在食堂,是这里的冷门时间。 女生没什么顾忌地:“毕竟出生在这种家庭,耳濡目染,还是少交往比较好吧。等下你又要和她吃饭?”
“对啊。”
“不无聊吗?我看你们都没什么话讲。”
黄雅然想了想:“还好吧?”
“什么时候也和我们啊,明明之前都是一起的,你喜新厌旧。”
“我哪有,和你们的话,她就要一个人了啊。说真的,你们偏见太重了。”
这个年纪爱热闹,集体生活中总能交到几个朋友,一个人吃饭意味着人缘差,很可怜。大家都这么想。 回到教室不久,黄雅然和两个女生也进来了。于夏和她说,自己想把练习做完再走,黄雅然有点意外,问她是受了哪位学霸的刺激。于夏拿起桌上的物理作业,镇定地笑了:“这个单元掌握得不太好,刚才发现订正错了。”
迟一些去食堂,虽然只能吃到凉掉的菜,但不用排队找位。岱中竞争大,班中有十来位同学就是这样的,省出来的时间都用来学习。 九月中旬,烈阳在空中仍不肯撤退,走出教学楼,日光令人眼前一白。空气流动很慢,有人从身旁走过。于夏的高中生活又恢复了原来那种底色。 她不再和黄雅然一起去吃饭。黄雅然也很快回到了她寝室两位好友那边,三个女生说说笑笑,聊穿搭、性格测试、明星话题。 于夏知道,和她聊天是很寡淡的。不止一个人说她的性格很闷。她可以做黄雅然的同桌、倾听者、限定在两人座之中的朋友。 这样就很好了。 岱中允许周末留校,不少家远的同学都不回去,于夏路程花费也很久。但还是想每周都见一见妈妈。 在轮渡上意外碰到汤友诚。 “怎么样啊,还习惯吗?”
知道他问的是高中生活,于夏说还好,又尬聊了一会儿,分别的时候,汤友诚让她有空叫上同学来吃烧烤。
“杂货店呢?”于夏有一点纳闷。
“爸妈在看,烧烤店是我新盘的。”汤友诚笑说。
真好。于夏由衷地说:“恭喜你。”到家将近六点,黄昏的天是熟透的柿子红。屋子里不热,闷闷的,于夏打开通风扇,摊开卷子写了一会儿,接到电话,妈妈说小姨给她们寄了东西。 快递站点在港口附近。于夏还是骑自行车去。 八月过后,乌沙镇的旅游进入淡季,民宿院子空荡荡的,只晒着几件床单,洁白柔顺地在风中翻来覆去。港口渔船也没有那么多了,空气咸咸的,是鱿鱼、淡菜、风鳗被晒干的味道。 快递盒放入篮筐,于夏踩住脚蹬要上去,忽然看见一道人影。陈西昀骑着自行车掠过眼前,风将他的头发全部往后吹,眉骨、鼻梁与嘴唇的线条很清晰。 不同于以往的骑行路线,那是海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