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二个月了，距离她“死亡”已经过了有一段日子。沈小小很享受在这儿的每一天，自从他们仨中秋喝完酒，就再也没有一起聚过，她甚至不知道零八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可能业务太忙？可能“中秋节”太多？

她说不出自己复杂的情绪。

她趴在窗台看着下面的小树，正出神呢，突然门口停了黑色的车。车身锃亮，看起来又是好擦了一通呢。

沈小小趴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头稍稍探出来，方便她观望。

马上车上就下来了一个她熟悉的影子。

零八穿着黑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他身材笔直，站在阳光下，显得很挺拔。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她，而她此时正笑嘻嘻的看着他呢。一瞬间眸子对上，两个人也没有丝毫羞涩。只是岁月静好，时间像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沈小小跑下楼梯过去问：“好久不见，最近忙什么呢？”

零八看着她头上的呆毛，嘴角略带笑意：“忙着快点把你送走。”

“？我还能去哪？”

“你吃的太多了，真的负担不起了。”

沈小小呈作揖状，祈求道：“猫哥？别这样。一家人别说两家话！”

零八叮了一下她的脑门：“暂且再凑合俩月。”

“别...”

零八不再捉弄她了，问道：“有空吧？见一个人。”

“阿郁？”

“去了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

吃了饭，两人一起坐上了车。大约一个钟头，沈小小就困了。等她再醒来的时候，竟然还没到。她不耐烦的问道：“什么时候才到啊？”

“快了。”

又一会儿，沈小小又耐不住性子：“到了吗？”

“马上。”

这样的回答简直令她抓狂，她连问几次以后，零八终于吐槽道：“还不如把你打晕在扔后备箱里清静。”

“你来！快！快打晕我吧，我真累麻了。”

“光睡觉都累？”

“哪能一样？”

正说着，车就停了。小小激动的跳下车，映入眼帘的是一家百货店。

只不过她的直觉告诉她，这百货商店不太一般。它坐落在大公路的尽头，像是有一种生死门的错觉，仿佛一进去就能知道自己的未来。

女生的第六感不知道是不是玄学，但现在她屏息凝神，看着零八，不知所措。

零八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于是主动解释道：“这里面的老板和阿郁一样，和我是旧相识。”

沈小小点头，怀着忐忑的心向前走。

门口挂着风铃，正午的风吹过，发出清脆的响声，门店不大，看着很陈旧，但是看起来依然熠熠生辉。有一种不灭的活力，它后面是大片金色的麦田。

微风穿过她的发丝，扣在她的草帽一下就被掀走了，零八站在她身侧，伸出手臂敏捷的抓住了飞行的帽子。他把它重新扣在她头上，嘱咐道：“一会儿记得礼貌。”

沈小小语塞，她哪里没有礼貌，除了和他相处的时候有点跳脱罢了。

风铃的声音仿佛快要唤起她远古的记忆，但它又像是善良的精灵，给她的心放置在一片安心的沃土。

进门就看见一个躺在木椅子上的老人，她听到动静，微微眯着眼打量他们。

沈小小紧张的不敢呼吸。老人突然开口，沙哑的嗓音夹带着疏离：“就是她吗？”

这句话是给零八说的，他答道：“是她。”

小小知道这件事儿百分之一千跟自己有关，她不知道原因是为何，只能又小心，又警惕。

听罢零八的回复，老人手扶椅子借力起身，奈何她佝偻的身体完全支撑不住，零八一把将她扶起，既熟练又自然。她走进柜台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那是黑色的封面，仔细看会发现有细细的绒毛，映入眼帘的书名则是醒目的金色秘文。

那不是一种语言，好像是一种符号，里面仿佛刻着时间的秘密。

零八郑重的接过它，轻轻的放在小小面前。她跟他确认一眼，才敢把书翻来看。

只是书页太锋利，她的手指被划伤了，罕见的流了点血。她没有做声，谨慎的翻动书页。

书里面的每一页都像是某种契约：好多人署名在一段符号下。

她猜到自己来这儿是干嘛了，就是不知道契约内容是什么。

零八帮她翻过下一页，他的手也被划出一道口子。老人蹒跚的挪回躺椅，拿着蒲扇驱赶蚊蝇，她怡然自得的哼着古老的曲调，眯着眼睛看着对面公路旁金色的麦田。

终于，他的手停在书本中间的一页。沈小小低声问：“这是什么？”

零八笑道：“又紧张了？”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收敛，像以往那样很自然的交流。

但沈小小知道这不一样，不然她的心脏不会跳的这么快！

他用那只划破的手指，在页角签下了自己的姓名，然后示意她照做。

她虽然心里有所忌惮，但还是打赌信他一把。主要还是，没有她说话的分。

沈小小在零八名字下面找了一块空白，她签完名一瞬间，他们两个的血迹忽然剧烈的燃烧起来！虽不是火焰，却胜似火焰：纸张发着白色的光亮，字面被烧成金色，幻化为一串她不认识的符号，像上面契约中金色的秘闻一样，和这本书融为一体。

她心咚咚直跳，想要赶紧离开。

老太太惬意的坐在摇椅上，嘴里咒骂着叮咬她的蚊子。

零八把书合上，郑重的递给老人。

老太太拿蒲扇挥了挥，声音很沙哑：“放桌子上就行了。”

他便把它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又转过身恭敬的对她说：“多有麻烦，不打扰您了。”

老人颔首。

出了百货店，沈小小才感觉到呼吸顺畅、身心自由。刚才显然是有一种被命运扼住喉咙的感觉，令她差点窒息。

零八看起来心情很好，她不解：“刚才那是做什么？”

“买房子签合同。”

“你给我买房子了？”

沈小小信个鬼。

“当然。你那套不就是吗？”

零八说道。

她没有接茬：“你能保证我不会死就行，或者死的不痛苦我也能接受。”

她只在意疼不疼，不在意他的真实意图。

两天前，零八刚来过这个铺子。

那不是百货店，那是生死铺。

他穿过一个悠长的走廊，墙是由深蓝色的砖铺成的，暗色调让环境后脊发凉。地面是没过脚腕的水，浸的人骨头刺痛。他踏着水，一路走到正殿。

坐在石墩上看书的不是老太太，而是一位青年才俊的样貌。

他斜窝在寒意逼人的石座上，看起来悠然而闲适。

零八向他鞠躬。

男人是一副俊俏的面孔，他不紧不慢的开口：“回来了？”

“回来了。”

“回来干什么了？”

男人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

“我想与您...做交易。”

零八斟酌了一分钟，才把话说出来。

“当初我收留你，是想让你陪在我身边。可现如今，猫妖也有自己的想法了。”

零八沉默。

“可惜这么久，我都不舍得给你一个名字，竟然叫一个小姑娘拾了去，还把你的心都留了。”

正殿水位恨不得到零八的膝盖，这种水，非意志坚定之人难以承受。男人瞥见他打湿的裤腿，道：“你想救她也是有条件的，即使是你，也必须舍弃掉一些东西。而且据我所知，你不仅想救她，你还在替她做事，你可知道代价吗？”

“我知道。”

男人眯着眼笑，“你若是想好了，后天落日之前，把她带到这儿，签字画押。看在你我情谊份上，我要你一双眼睛作罢，你走以后，也有生灵借它帮你看看世间万物。”

零八跪下给他重重磕头，他的额狠狠的落在台阶上，面部落在水底，一声一声...

水声，碰撞声，在狭长的走廊里回响...

男人只是转过身，不去看他，悠悠的、用一种变调的嗓音吟唱着古老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