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间,门口有人影闪动,景瑞皇子出了门,见是自己府中的主事沈思,就道:“有事儿?”
沈思向远离门口的地方走了几步,说:“臣已经备下车马,皇子何不速追先生?”
“先生盛怒而去,我恐无能为也!”
“非为追也,将以求名也!”
景瑞眼睛立刻亮了,深施一礼,立刻就走。“母后见招,皇子宜速去!”
沈思大声喊,轩里面长安公主听见瞥了瞥嘴。拖延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十五皇子与长安公主去迎请先生,然而先生已经离夏宫而去了,十五皇子道:“是先生自己走掉的,可不干我们的事儿!”
“父皇知道了,可不好交代!”
“那我去把鸟蛋抓起来!”
“嗯!”
长安公主看着十五皇子,心想:还真不是一般的蠢唉!十五皇子以为得计,兴匆匆的指挥数十个仆从和一群侍卫捉拿鸟蛋,鸟蛋本就隐身树丛之中,见势不好,身旁一个古树三下两下就爬了上去,他山沟里长大,这爬山上树的本事儿跟天生的一样,不一会儿就爬上七八丈高,寻了一个大树杈,藏了进去。正当盛夏,枝繁叶茂,等闲看不到鸟蛋的影子。这树下鸡飞狗跳,树上树影婆娑,鸟蛋几乎要睡着了。忽然之间,呵斥声响,御驾亲临,十五皇子跪在地上狡辩,皇上闻听一问三不知的过程,怒从心头起,从内侍手里抢过一个拂尘就打,十五皇子转身就逃,皇上在后面就追,一直追到岸边,十五皇子跳入水中,方才罢手!于是,皇帝大怒,说:“十五皇子禁足一个月,罚抄写《孝经》三十遍;其余诸皇子皇女抄十遍!”
然后,皇上见德惠公主泣,若梨花带雨,轻轻抱起说:“景慧小,就不用抄了!”
景慧说:“皇儿有错,皇儿愿意受罚,请以后不用再责罚伴读了!”
皇帝长叹说:“未有仁爱如德惠公主者也!”
树上鸟蛋松了一口气,可以不用挨揍了!翌日,十八皇子景瑞独追先生五十里至京师,立于塔下迳夜不去的消息传来,京师震动,咸以为景瑞皇子贤!接下来的消息,更是让贤德之士扼腕。景瑞皇子染风寒病了,于是,皇帝下旨尚医院派出御医诊治,素教白自行教主亲临慰问,景瑞皇子由是贤名播于天下。不过这些都跟沈思没有什么关系了,皇子病倒那天,沈皇妃一顿臭骂,这个跟皇妃有着八竿子打不着亲属关系的沈思,被撵出了皇子府邸。这胖胖的沈思一手摇着折扇,一手夹着小包,一步三摇的出了皇府,绝不回头的向前走去。去哪里呢?实在没有多少地方可去,留在京师呢?还是回老家去?彷徨之间,沈思出了京师,信步向西!不知不觉间沈思后面跟上来一辆马车,一马一夫,车厢垂着纱帘,是女眷出游吗!这个季节这样的车太多,引不起人的注意!这沈思一路向西,来到了落凤桥头。此时落凤桥上车水马龙,游人如织!桥侧有人高立一幡,上书几个大字:“绝世奇珍!”
远远的见幡下围了一群人。沈思一摇一摆的走了过去,那身后的马车也停在路边,一会儿车帘一挑,下来一位翩翩佳公子,折扇轻摇,也向着那人群走去。只见稀稀拉拉一群人中间围着一个老道,这老道穿着浅蓝道服,打着补丁,也不戴冠,胡子老长,看来年纪已经不小,出奇的是这老道怀里抱着一个猴子,这猴子满身的金毛,双目微闭,独有两道雪白长眉轻轻摆动,看似不凡。就见那老道左走两步,右行三步,口中念念有词:“绝代由奇珍,遁世八百载,一朝破境出,世间无人识!”
反反复复,没有什么新意!就听到由闲人说:“老道,不就是一只猴子吗?来给爷演一个,爷赏你两个大钱儿!”
众人大笑。老道也不搭言,继续念念叨叨。沈思看了半天,叹了口气,转身欲走,身旁一个年轻公子道:“兄台,这是怎么回事儿?”
“钓鱼的!”
沈思说完欲走。那公子跟上问:“钓鱼?没有钩,怎么可能钓鱼!”
“那是世俗之钩,钓的小鱼!”
沈思来了兴致,转身向着那老道方向站定,“这老道用的是方外之钩,钓的是大鱼!”
“兄台妙论,小弟这个——”“说来也很简单,这道士怀中的金猴有些不凡之处,京师不乏富豪之家,这道士如果卖了,也能混口饭吃,可是他不卖,不送,不演,立于大庭广众之前自称绝世奇珍,却不说,不辩,不走;不是引人上钩,预以钓奇,是干什么?”
“这道士是要钓——”哼的一声,就听道士大声说道:“鱼游兽走猴上树,天生万物各一边;谁要逆天走邪路,老天叫他五更完!”
“得!”
沈思道:“我这张臭嘴又得罪人了!走了”“唉!兄台,小弟在京师,从未见如兄台这般才学之人,与兄台相识恨晚,小弟家就在附近,兄台不如到小弟家中一坐,把酒言欢,小弟还有很多问题要向兄台请教!”
沈思上下打量这年轻公子,说道:“这不方便吧!”
“没什么,家父家母都是极喜欢小弟结交兄台这样的才俊的!”
“那就打扰了,敢问贵姓?”
“小弟,姓张,请请!啊——敢问兄台贵姓?”
“沈思!”
“沈兄!”
“张贤弟!”
马车掉头回转京师,二人一路相谈甚欢,那张贤弟说:“刚才被那道士打断了,不知道兄台以为,这道士是钓什么人呢?”
“无非王子皇孙、当朝一品!”
“钓到了又如何?”
“自然是送那王子皇孙一场机缘,给自己赢一场富贵!”
“这富贵好说,这机缘如何讲?”
“这—————就不是沈某所能知啦!”
时刻非短,马止车停,沈思下得车来,抬头一看,红花绿树之中有一白塔,高可十数丈,上有匾额,题字:富贵满堂。张贤弟说道:“小弟全名张景福!”
沈思深深施礼:“拜见五皇子!”
夜色寂寂,晚风吹拂,南苑夏宫颐年塔,皇上将手中的折子一扔,说道:“延寿,这朔州、卢山、定远三府的折子,你也都看了,怎么个章程啊?”
韩延寿说:“单看这三府的折子,这几年黄狄势大,白狄已经残了,花狄势弱,红狄还可以支撑。这样发展下去,不出三五年黄狄可能一统狄人部落。为今之计只有早做打算!”
“出兵?”
“出兵为不得已,如今还有回旋余地!”
“讲!”
“白狄既然已经疲惫,又向我朝求救,不能坐视,臣以为可以将白狄内迁,即可安抚民意,又可为我北方屏障;花狄红狄尚有战力,可以遣使安慰,令之结盟,朝廷假之弓马旗鼓,助其取胜。”
“黄狄如何?”
“可遣使抚慰,令之畏威怀德!”
“——————看来也只有如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