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亮盯着魏狗儿，心里百感交集，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冒死跑回来救自己。

啪！

脸上挨了魏狗儿一巴掌。

魏狗儿瞪着狼眼，用打她的那只手指着她双臂，示意她自己也该用力。

她反应过来，立刻鼓起勇气，去按身边的泥沙。

其实她本来力气就大，若不是被水吓破了胆，根本不至于放弃等死。

如今她随着魏狗儿一起用力，很快便从泥沙中挣脱了出来。

魏狗儿指指自己，又指指她，示意她应该像自己一样将身体横着游动，不该立着。

尹亮了然，学他模样横在水中。

果然，身体铺展开来之后，陷的没那么快了。

魏狗儿左手拉着她，右手拼命划水，将她拉向河床。

河床是倾斜的，又有许多石头陷在其中。

俩人抓着石头，一步步向上，终于爬到了河岸。

对岸传来童鸿的惊呼声：

“姐儿，你没事吧？”

尹亮摆摆手，让对岸的同伴放心。

这期间，魏狗儿正忙着查看他的破布。

破罐子再怎么摔也是破的，破布亦然。

若说有什么损失，不过是布上血渍变淡了些。

尹亮坐在岸边的黄沙上，不解的问他：

“你为什么回来救我？”

魏狗儿是爬上岸，拿到破布之后，胸口突然泛起一道暖意，随之想起他娘和他娘的教诲，于是如实回答：

“我突然想起，我娘曾说过，我罪业深重，应该多积些功德，不可害人。”

“你这猪狗又不曾害我，我刚才却推你入水，险些淹杀你，是不小罪业。”

尹亮试探着问：

“你不认得我了？”

他瞥了尹亮一眼，压根不认得，甚至懒得再理会，起身就朝边墙城走。

走出没两步，抬头一看，不由得失声大叫：

“呀？？？我的城池呢！？”

“不好！我娘……”

他喊叫着，没命的朝大山跑去。

到了山脚下，将破布往怀里一揣，开始用双手去挖山石，嘴里不住声喊着：

“娘！娘！”

尹亮站起身，望着河对岸的赵齐贤，想请示该如何处之：

“将军……”

赵齐贤盘膝而坐，正闭目养神。头不抬、眼不睁的说：

“休让他跑了。”

尹亮向赵齐贤解释：

“回将军的话，他没有跑。”

“他死过一次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忘了您已经以仙将埋葬了边墙城，他正在……”

赵齐贤完全不在意：

“那又如何？”

“你将他打死了，拖过来，莫要耽误我们赶路。”

赵齐贤没有关心她的安危，这倒无所谓，她已经习惯，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心兵。

可打死魏狗儿的命令，恕她现在无法执行。

叹口气，她慢慢朝魏狗儿走去，希望能劝转他：

魏狗儿的双手才刚刚长出新肉，转眼又被磨烂，重新露出白骨。

饶是如此拼命，也不过挖下几块拳头大小的碎石，却还在不停的挖。

尹亮将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好言劝说：

“你挖不开的，快随我走吧。”

魏狗儿一把打开她的手，狼眼通红，正要骂她，忽听一阵马蹄声从北面传来。

扭头看时，见两匹快马穿过阴山石门洞，飞奔向这边。

马上各坐着一个彪形大汉，皆戴着前檐帽，穿着质孙服，腰悬环刀。

魏狗儿只瞥了他们一眼，便不再理会，继续挖山石。

尹亮看到这两个人，却不由得脱口而出：

“蒙古人。”

只这三个字，又唤醒了魏狗儿关于他娘的一些记忆。

他弯腰拾起两颗拳头大小的石头，吼叫着就朝蒙古骑兵冲了过去。

尹亮只顾盯着蒙古人，倒忽略了他，一个没拉住，他已经窜出数步之远。

距骑兵尚有几十步，他左脚跨前，右手在后。紧接着，右脚蹬地，带动腰腹，腰腹又带动拖在后面的右手，右手则顺势借力的，扔出那块石头。

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又放弦的长弓，不光蒙古人看呆了，连尹亮也看的不错眼珠。

嗖！

石头划破长空。

他明明是瞄准右首边蒙古兵的脑袋。

可惜，偏了。

石头贴着肩膀飞过，吓得蒙古兵惊魂失魄。

魏狗儿见一击不着，左手握着的石头就不再扔了。

他大步狂奔，真个是狼行虎步。

不等那蒙古兵反应过来，已经到了近前。

向上一跃，他揪住蒙古兵的衣服，硬生生将其从马上拖了下来。

蒙古兵知道大事不好，伸手要去拔腰间的环刀。

他早已用膝盖压住蒙古兵的右臂，右手按住其左臂。随后，高举左手的石头，对准脑袋就砸。

一下！

两下！

不过两下，那蒙古兵便被砸的头破血流，当时昏死。

砸晕即止，不取性命。

他站起身，拿着染满血的石头，冲另一个蒙古兵低沉出声：

“蒙古人不得踏过石门半步，违者杀不赦！”

那蒙古兵见他凶狠，吓得连同伴也不管，立刻调转马头，奔入石门之内。

魏狗儿这才丢掉石头，回到大山边，继续去挖他的城。

尹亮追随赵齐贤身经百战，心知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这两个不过是蒙古的探兵，先来查看情况，更有蒙古大军在后，随时可能冲过石门。

她忙跑到河岸，隔着昆都仑河向赵齐贤请示：

“将军，蒙古人定是得知边墙城如今无人驻守，他们迫不及待要踏过石门。”

“将军，如之奈何？”

魏狗儿猛回头：

“无人驻守？”

“边墙城的猪狗们哪里去了？我娘和兔儿哪里去了！？”

尹亮回头看了他一眼，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干脆只当没听见。

赵齐贤仍盘膝而坐、闭目养神，无奈的叹息道：

“洪济氻登基之后，嫌河套贫瘠，弃之不要。皇汾与蒙古，自此以长城为界。”

“换而言之，洪济氻早已经将我庆国拱手让人。是凤翔卫信了和尚的鬼话，执意留在边墙城中看押邪神、魔头。”

“如今蒙古人来收复自家土地，我们即便阻止，也只是一时。待我们去后，蒙古人终究还是要来。”

“休要理他们。你去打死那祸害，拖了过河，我们赶路要紧。”

尹亮无法，转身去找魏狗儿。

还没等她走到魏狗儿身边，浩浩荡荡一群蒙古人已经沿着石门内的昆都仑河岸接踵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