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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蒙蒙亮,窗外清早下了一阵绵绵细雨。
孙抃当真如一个认真负责的好夫子般大清早就来给自己授课,可这上早课的内容着实有些侮辱,简直是不把苏轩当正常人看待。 这一点很烦躁,但自己又不好明说,说重了怕伤及其人颜面。 打人不打脸,他都是成年人,嘚留点颜面,日后好相见。 只是、试想自己又不是个智障加白痴,夫子讲个《二十四孝》故事,这是干嘛?恶心人吗? 甚意思? 整不明白,索性不想。 免得麻烦,徒生烦恼。 今日授课第一讲《卧冰求鲤》 怪不? 哪哪都透着诡异。 来了兴致,我且听他一听。 “古时候,有一个人叫王祥。 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生病去世了。后来,他的父亲又娶了一个妻子。后母心肠很不好,她不仅不关心王祥,还处处为难他,在他父亲面前说他的坏话。一开始,父亲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但时间长了,听的次数多了,父亲也慢慢冷淡王祥了。 有一次,父亲叫王祥去集市买肉。 后母这时故意递给王祥一个空钱袋,说:“孩子,这里有钱,拿去买肉吧!”可怜的王祥不知道那是一个空钱袋,拿在手里高高兴兴地往集市走去。
王祥买好肉准备付钱时,才发现钱袋里一枚钱币都没有。没办法,他只好空手而回。回到家,父亲看到王祥不仅没有把肉买回来,还把钱弄丢了,非常生气,大声地责骂他。 善良的王祥在父亲面前什么也没说,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地抹眼泪。 寒冷的冬天到了,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个不停,整个村庄白茫茫的一片。一天早晨,后母突然想吃鱼。她把王祥叫来,对他说:“你去钓两条鲤鱼回来!”王祥点了点头,拿着鱼竿就出门了。 寒风呼呼地吹着,天可真冷啊。王祥来到河边时,发现整条河都结冰了。“怎么办?怎样才能钓到鱼呢?”
王祥想啊想。忽然,他灵机一动:不如躺在冰上,用体温融化冰块,这样不就可以钓鱼了吗?
“王祥卧冰告诉了我们什么?”孙抃眨巴了眼睛,询问着一旁认真的苏轩作答。 废话还能是为了什么。 苏轩想也没想,直接作答“百善孝为先,愚孝呗。”
这答案放在迂腐古代应怎答都对。 “错” 孙抃毫不留情,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戒尺甚至没少往苏轩身上招呼。 靠! 泥人还要三分脸呢,忒侮辱人了。 苏轩也是一阵火大。 “宁生仵逆子,莫生蠢钝儿。”
“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被殴打一阵,还要再被讽刺侮辱上一嘴,是个人都会有脾气。 苏轩也不例外。 我这个暴脾气呦。 苏轩有点想动手。 忍! 终,还是强忍住窜起的火苗,他还想再看看。 看看孙抃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那你说王祥卧冰告诉了我们什么?”
不服气,苏轩炯炯有神的大眼珠子瞪死了孙抃,仿佛再说,孙子你要是答不上来,看我不肖你。 “王翔卧冰求鲤不冻死也会冻疮,所以我要告诉你的是,切莫依样画葫芦喽,另外如果真是赤身裸体在冰块上冻死了,那也叫孝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所以孝的前提是始终要保证自身的安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懂?珍惜当下才能有美好未来。”
啊—— 我去! 这样也可以? 一愣神半响后才回过神,苏轩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一脸笑嘻嘻,笑的极度坏,又带点腼腆的男人。 他今日竟被雁啄了眼。 往日打雁,没曾想...马失前蹄。 这人也是牛逼了 苏轩头一次在心里附议。 自己竟也在不知不觉间思想变得迂腐起来,这可不是好事儿,这引起了苏轩的警惕心。 遥想当初,他怎就没想到这茬呢? 失策失策。 懊恼的神色终挂在苏轩面容间,久久未曾消散。 不过这样的夫子简直不要太爽,忒对脾性。 我喜欢! 当下便又对孙抃好感多了几分,似乎有这么个,有意思的夫子也挺不错。 头一次苏轩对求学向上这事儿少了几分抵触。 之后也认真听了几讲。 “从前在汉朝的时候,汉高祖的第四个儿子汉文帝,他在政治方面是一位非常英明的君主,可他也非要的孝顺,汉文帝在位23年驾崩后,当时的人就为他,就写了一首诗来歌颂他的孝顺以及丰功伟绩。 诗云:“仁孝临天下,巍巍冠百王。汉庭事贤母,汤药必亲尝。”
汉文帝刘恒,是汉高祖刘邦的第三子,受封为代王。吕后临朝十六年后去世,刘恒被拥立为皇帝。汉文帝的生母是薄氏,汉文帝事母至孝,薄氏生病三年期间,汉文帝常常衣带不宽,觉也不睡,给薄氏治病的汤药送上来时,汉文帝都要亲自尝一口。 “请问这个故事又告诉了我们什么?”
这回夫子孙抃又将绣球抛在了自己手上,而有了卧冰求鲤这另类典故,自然苏轩也开始直接放飞了自我,畅所欲言。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思想在未受古代思考局限。 “告诉我们这个药是不能乱吃的,要是万一,一不小心乱吃因此一命归西岂非冤枉。何况他尝过一回若是无误何必在尝呢,假设是测温好了,用手就可以,何必要尝呢?所以这个诗文很有可能是《史记》和《汉书》胡乱编写,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歌颂这位帝王的丰功伟绩以及他的人格品行,好让天下的臣民去信赖他爱戴他学习他,故而才有此一说,所以这里面也有为了统治稳定的嫌隙。”
“孺子可教也” 历史从来就应大胆论证,小心求证。能够举一反三,让孙抃甚是满意。 他嘴角笑的都快合不拢嘴。 显然是认可。 大概教学最好的方式便是“教学以相长”吧。 之后有了这,孙抃的教学也是越来越放得开,有时甚至高兴间浑然忘形,以至于唐宋间禁书也能输出一二,虽然有些小黄甚至暴力,但能从腌臜书中汲取一定道理,不失为一件愉悦事儿。 后一个清早的功夫间,孙抃给苏轩讲了很多人物传记,以及自己思考及看法,可待他每每讲到诸子百家,六国归秦时,总会产生很大的争议分歧。 “先生可愿听我一言?”
苏轩眼神眯起,似乎是随时随地准备给夫子孙抃来上一课。 “愿闻其详。”
这就好比——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孙抃也想听听小家伙的见解,他现在可不会吧小家伙当娃娃对待,这小娃娃每每想法却有不同之处。 也值得自己去学习和借鉴。 三人行必有我师,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 ,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或曰:六国互丧,率赂秦耶?曰:不赂者以赂者丧,盖失强援,不能独完。故曰:弊在赂秦也。 秦以攻取之外,小则获邑,大则得城。较秦之所得,与战胜而得者,其实百倍;诸侯之所亡,与战败而亡者,其实亦百倍。则秦之所大欲,诸侯之所大患,固不在战矣。 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子孙视之不甚惜,举以予人,如弃草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然则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故不战而强弱胜负已判矣...” 浩浩荡荡的政治论文说炸就炸出来了。 其实早在《六国论》未出之前,宋于《六国》的看法基本都保持一致。 大致都是觉得,六国的失败,主要是政治上保守,因循守旧,不重视改革,不能坚持“合纵”政策去对付秦国的“连横”政策,被秦国远交近攻的手段各个击破。另一方面,秦孝公任用商鞅变法,使秦国国力大增也,具备了统一各国的实力。 可小苏轩这一篇却截然不同,论点鲜明,论证严密。语言生动,气势充沛。在细品之下,孙抃惊愕的发现,小娃娃这篇甚不简单,因为这让他联想起近些年一系列不好的事儿。 事关朝局,也关民生。 这小娃娃,借古讽今,切中时弊。 遥想到宋王朝对辽和西夏的屈辱政策,特别是近几年与夏军队大小六十余战,败多胜少。 “可是想起宋夏和议故而所写?”
(宋夏和议也称“庆历和议””始于庆历二年(1042)间,西夏连续对宋发动了三次大规模的战事,即:延州之战、好水川之战和定川寨之战。三战竟都是以宋朝失败而告终。) “也算是吧。”
想起老父苏洵生平履历,再遥到他当时他写这论文心境,便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事儿。 他也只是让原本,让本就会出现的文章提早几年问世而已。 “天纵奇才,天纵奇才。”
孙抃听闻仿若发现金子般,手舞足蹈,眼神在看向自己时已大不相同,“这等事儿必让公群知,公群若知必生欣喜,苏家幸甚苏门幸甚,生子当生苏子文。”
孙抃若为当今主考,《六国论》檄文必中三甲,怕是头名也未可知。 有了这想法,在看苏轩时,眼神似陷入了思考,似是在盘算些什么,一来二去之下时间过得飞快,白马过隙不知不觉间到了午时。 日初午时大如车盖。 “饿了” 该用膳了,便不在理会孙抃,脚步先顾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