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旁边挪了一步，想要避开，又一道人影堵了过来。晏亭笑着道。“孟大人，你们都是同一辈的人，有时说话也不能太过分了，从官位上来说，你一个中书侍郎不过正三品，顾侯除去侯爵在身，还有正二品骠骑大将军的官衔在呢。”

孟云策又想躲开，晏亭是为官家办事的，没必要和他有言语上的纠纷。还想往从另外一边绕过去，又一人走了过来，直接将这堵得死死的，把他围在中间。赵择端吊儿郎当的双手拢在袖子里，正歪着头注视着他，脸上笑意很深。太子跟着进来，在孟云策身后缓缓开口。“大人的性格真要改改了，你们这些文官一向自诩清流，最为注重的不就是国法家规、礼仪规矩吗？”

“”些事情憋在心中，不会把人憋坏，说出来反而对大家都没好处，既如此不如就自己忍着，若是实在妒忌，不如自己也单枪匹马地去走一遭。”

孟云策咬牙，众目睽睽之下，今日算是丢尽了脸。可他实在害怕，顾风晚临走之前，他断然没想到此人留有后招，天真地以为他真是去和亲的。狄羽几乎灭族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孟云策嫉妒之余意识到了一件事情。眼前局势被控制得刚刚好，是否是他有意为之？这是不是从离开京城时便布下的局？眼下他以二品大将的身份回来，几乎得了天下民心，无论将他安置在何处都不是明智之选，到头来左右犯难的人是官家。他如果再做出什么昏了头的举动，顾风晚可就不只是屠狄羽一族这么简单了。当初劝顾风晚抗旨的时候，孟云策心中实在不明白，官家为何如此猜忌一个忠君爱国的将军？此刻，看着眼前将自己牢牢堵起来的几个人，再看着那些将他视为信仰一般崇拜的小将，饶是孟云策都有些后悔当初举动。顾风晚似乎倒并未因此事生气，看到众人将他围了起来，反而慢悠悠地走了过去。到了晏亭身旁，顾风晚睨了一眼孟云策，少了一些平日里的严肃沉默，竟淡淡笑了，声音还挺温柔。“孟大人还是先管好自己吧，身为朝廷三品大员，从你任职以来，我还没见你做过什么事情呢。”

赵择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如此一想，果真是如此。那谢良在的时候，好歹出身关陇世家，就算再烂泥扶不上墙，也算有些基本的才干。孟云策到底是年纪有些小，文官里面有些人都不服他，隐约有人说他也是出生关东一脉，但似乎是随母姓才沾了兰陵萧家的边。自觉无趣，实在不值得在这人身上浪费时间，赵择端摆了摆手，直接走了。顾风晚便又补了一句。“大人的心思不要太敏感了，赵大人刚刚不是有意离开的。”

这话直戳在孟云策肺管子上，摆明了说赵择端此等世家子弟看不起他，根本不屑在这和他多纠缠。看戏的文官纷纷往里走去，生怕这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楚老将军没好气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死死瞪了一眼孟云策才离开。楚家的人最是护短，为了一个女儿尚可以活出满门荣耀相护，更何况是他亲传的唯一徒弟，如此这般让他一辈子都引以为傲的后辈，哪里是个随便什么出身的文官都能侮辱的？他伸手拍了拍顾风晚，“走，小顾，去上朝吧，我就是特地来宫中走一遭看看而已。”

见他离去，顾风晚拱手恭送，没再看孟云策一眼，带着陆昭然几人进去了。宴景深勾勾嘴唇，故意道。“真是痛快，我这人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父亲果然最懂我。”

晏亭对着他屁股一踹，“下朝早些回去！你那娇媳妇哄着你娘管制我，你也别想逍遥。”

陆昭然颠颠地乐出声，宴景深瞬间白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好笑的？咱们兄弟几人，也就你如今还没有讨到媳妇了！”

陆昭然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欲言又止时，三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人名——程知许。如果他还在该有多好，当年四人一同征战沙场，亲如兄弟，如今再怎么说，他应该也有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上了天下英雄榜，排名定然在宴景深之前。顾风晚叹息，看着正前方太极殿的匾额，耳边已经传来鼓声，到了上朝的时候了。“走吧。”

陆昭然安静点头，跟上去的时候，忍不住小声道。“大哥你没去江左，我们……我们其实……”顾风晚回头，“怎么了？你什么时候说话还吞吞吐吐的了，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

宴景深接过了他的话，压低声音，用只有几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我们见到老程了，虽然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但依旧能认出是他，可惜你不在，但也幸好不在。”

顾风晚猛然停住了脚步，死死地盯着二人。“什么意思？你们既然见到了他，为什么不把他带回来？他这些年竟然一直流落在外吗？”

陆昭然瘪着嘴，慢吞吞挤出几个字来。“他好像受了重伤，身体一直不好。”

“说清楚点。”

顾风晚加重了语气。宴景深一边拉着他往里走，一边缓缓开口。“前段日子我们见他的时候，天气还稍微暖和一些，他已经裹上厚重的袍子了，在岸边也没等多久，身体已经撑不住。”

对了，宴景深又想起一个人来，说起她，到如今心中依旧觉得震撼，远没想到她的真实身份如此复杂。“你家那位妾室和他似乎已经联系上了，想来她也是为了你，此事其中细节，你可以回去仔细问她，老程既然不想让我们知道这些，便也别过多打扰了。”

顾风晚心事沉沉，胸口闷着，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缓了口气，咬紧牙关。“放心，此去狄羽族我并没忘记给他报仇，那叛将日子也不好过，直接要了他的命。”

一行人已经到了前方，宴景深宽慰地拍了拍他，站到了自己的地方。随着太监一声呼喊，穿戴整齐的官家缓缓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