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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明时分,便有两三百游骑驰到了丘下,且鼓且啸,张狂得很,黄百言是听不出来,其余人却都相顾失色,这不是兖州军,也不是博野军,而是沙陀军,沙陀的鼙鼓与啸声他们太熟悉了,不是这厮们大齐不会从长安败退,不是这厮们大齐便能拿陈州,不是这厮们大齐便能攻下汴州——便能在曹州站住脚,便不会亡命狼虎谷!
黄百言倒是一笑,沙陀博野军还是来了,也许尚君让也近了,据说在这里据宋州、徐州边境都不过六十来里,他有些后悔了,或许真应该向东走!几个人一拢过来,黄揿便焦声嚷道:“三哥,沙陀不可敌,此时不走,待追兵过水,则死无葬身之地矣!”黄揆没有说话,眼睛看着黄巢,也有几分劝的意思。黄百言没有读过兵法,与兵法相干的书也就教员的选集了,再有便是《王风委蔓草》一书,此时自然不能走,最重要的鼓舞士气,稳住军心。
“黄山,这是你的策,你说怎的好!”黄文靖抬起头,露出一双虎目道:“陛下,臣愿纵马下丘,斩一二胡头以壮士气!”
黄百言道:“好!华山,你可愿往?”
华温琪道:“陛下有旨,臣死不敢辞!”
黄百言道:“好!须骑多少?”
黄文靖与华温琪对了一眼,道:“多骑不足以壮士气,五十骑足矣!”
黄百言默了一下,这不合兵法呀,应该集中优势兵力形成局部优势消灭敌人才是,五百骑他也愿意给,可是黄山说的对,士卒对沙陀心存畏惧,多未必管用,而沙陀也有可能因此远走不战,便点了头。又吩咐黄揆、黄邛各择三百骑,披甲持槊随时准备下丘支援。
黄文靖是金乡人,华温琪是宋州下邑人,可都是在黄巢庄上长大的,黄巢起义后,两人便一直隶在亲兵队里,没得职事前,总是一个左一个右站在衙门口,后来押了衙,两人便轮值,一个白天,一个晚上,可谓一对门神,形影不离,形离神也不离。此时也没有多的言语,上了马,黄文靖执尉迟槊,华温琪横狼牙棒,大喊一声发,五十骑便往丘下驰去。 朝阳这时已到了林梢上头,光辉映金甲,耀眼刺目。黄百言寻了个位置最佳处临丘站着,树木掩在左右,丘下一切尽在眼底,他的禇黄袍出谷前便换下了,现在便一件窄袖圆领赤戎袍,得了日光也是分外醒目。鼓声擂起,鸟声便断了,扑愣愣地撒得到处都是。 那沙陀骑听见鼓响,看见一队骑驰突下来,随即便扯转了,胡啸声更加高昂,箭直迎了过去。黄文靖、华温琪的黄骠马是黄巢一时赐下的,华温琪的是雄马,唤作飞凰,黄文靖的是雌马,唤作长凤,都是万中无一的入阵马,后面五十骑也是从长安诸牧监选出来的,脚力并不比沙陀差,两边对驰,可谓虎豹相扑,蛟龙相斗。眨眼间,已不过两箭之远,黄文靖踢马突前,大嚷道:“黄文靖在此,谁敢挡我?”那边便突出一匹黑马,鞍上胡将,身肥臂长,铁甲长槊,甚是雄壮,应声嚷道:“我也,米实!圣人可安?”
“好贼!纳命来!”
黄文靖嚷得虽凶,心下却不敢大意,这厮可曾是义军的马军教练使。华温琪也吃了一惊,踢马便往上抢。那边也上抢出两骑。两马眨眼便交,电光火石之间,铿的一声响,两槊相击,一驰而过,都无损伤,继续向前。华温琪眨眼便至,米实知道这厮擅的是步战,此时臂膀虽有些麻意,却起了相轻之心,略不迟疑举槊便刺。华温琪一声暴吼,抡棒便迎,铿地一声响,米实虎口震痛,一双臂膀麻木不能再举。第二棒随至,流矢将身一甩,大半个身子闪在鞍外,大腿上却着实挨了一击,腿上吃痛无力,身子便甩了出去,急忙之中,手臂复原,及时抓住了缰绳。没拖多远,马却一声嘶,侧仰了下来。 黄文靖所向披靡,闻得后骑欢呼,回头一望,蓦地胸口一紧,却是中了一箭,这弓好硬,竟破了甲。华温琪见其低伏,知道不好,流矢上抢,顶在了前面。黄文靖阵痛过后,又直腰舞起槊来。敌骑见折了主将,贼将勇猛,有了避让之心。而这边却是战意升腾,长槊齐挥,直似神龙振鳞,有飞纵之势。 丘下将士皆大噪,黄百言高兴得不知所以,鼓了一回掌,转身便唤黄揆、黄邛驰下去,这可是有生力量,此时多杀一骑是一骑,多得一马是一马,不可轻易放过了。 黄文靖、华温琪杀到底便也得了虚实,原来这队骑沙陀不过五十人,其余都是兖州军,怪道如此柔脆。勒转马,伙着黄揆、黄邛三百骑,没使多少力气便将这队游骑吞在了肚里,只走了十数骑,生俘了米实。敌骑死马、伤马不少,吃的也有了,军心一时安定下来。 黄文靖的箭伤靠左,口鼻里都有血,嘴里却说不要紧,没伤着心,敷上药歇歇便好了。众人也这般说,说没有贯穿,又不是槊创,死不了的,只是要受些磨折。黄百言的感觉却不好,没伤着心,肺是肯定伤着了,他没有经历过种事,他人生受过最大的伤便是崴脚,上一次看见这么多血还是他妻子临产时。却也没什法子可想,他不是学医的,又看了其他伤员,便转到了米实跟前。这厮一见他过来,便挣着伏在地上大哭。 米实,字重威。这字还是黄巢与他取的,当日沙陀三部落使、振武节度使了国昌遣五百骑南下助李唐讨王仙芝,荆门一役大破义军,这厮便在遣中。后来李克用叛乱,攻杀大同军防御使段文楚,父子齐心,死不悔改,李朝便下令诛杀李国昌第三子李克让,米实在襄州闻之,不自安便投奔了米军。大齐开国,以功任左英武卫大将军。两年前,李克用率军渡河,进屯沙苑,军势甚盛。黄巢乃遣米实将着金帛、杀害李克让的山僧以及李克让的部从浑进通等往通好,李克用连人带东西都收下了,却还是死命相攻。 前面一节,说起人名黄百言便有印象,后面一节《王风委蔓草》一书也没有写到,还是黄揆说与他知道的,这厮可为李克用出了不少力,现在如何又到了齐克让麾下,却谁也不知道了。黄百言倒又明白了一件事,史书上林言将着黄巢一家人脑袋之所以会死在沙陀手里,很可能就是因为押沙陀的是同朝故人,而米实之所以投徐州,可能一是不为李克用重用,一是为尚让这个故人所诱。 “嚎什娘的!”
黄揆过去便踹了一脚,黄百言道:“踢他做什的,他伤如何?”
黄揆道:“左大腿骨断了,死不了!”
黄百言蹲过去看了,便唤人上药扎缚。黄揆道:“三哥,军中药便少,这厮死不足惜的,问几句话赏他一个痛快便是恩典了!”
黄百言道:“上药扎缚!”
米实便又嚎起来,挣着要吻黄百言的靴。黄揆又踢了一脚,自己蹲下与他扎缚:“米实,陛下问什便答什,有半个字谎,我生吃了你!”
米实道:“沛王,末将安敢欺天!”
“米实,朕问你,李克用何在?”
“回禀陛下,已回太原!”
“你为何在此?”
“陛下,罪臣本无留意,还军不及,便闻李克用吃朱温围杀在了上源驿,又知天平节度使朱瑄乃朱温同族兄弟,不敢过其境界,故投依了齐克让。后闻李克用不死,罪臣要归,齐克让又不肯放!陛下出谷,有叛卒绑谏议大夫方特,辇着皇后娘娘尸首到了兖州,啊!”
米实惨叫起来,黄揆手指都插进了他肉里。黄百言挥了手,看来自己还是太年轻呀!米实抹了一脸的汗,继续说道:“齐克让知道陛下要往湖南,故在此伏了五千兵,后面还有三千,博野军畏陛下之威,不敢逼,故遣罪臣来扰之,要惊陛下奔走!”
黄百言道:“押军将是谁?”
“押后军的是齐克让之子齐文节、兖州大将康正,押后军的齐克让亲将王肤稠与罪臣!”
八千人对一千五,众人脸上又重了。黄百言默了默,又问方特与曹氏。米实道:“方谏议不肯降,下在狱中。皇后娘娘已经棺殓,停在城中尼寺,只等捕得陛下,再一并送往成都。啊!”
又惨叫起来。
“朱温为何要杀李克用?”“传言是李克用酒后戏侮朱温之妻张氏!”
这倒真是触了逆鳞,张氏可是朱温少年时的梦中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