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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下班后傅清聿临时被事情拖住,来迟了十几分钟。他推开门时,众人都已经聚齐。 他的视线随意一扫,往一个空位抬步而去。 贺明漓在和温缇说话,小脸上明艳张扬,精致漂亮的眉眼仿佛是被女娲精心雕琢而出,塑造者对任何一处细节都力图完美。 他姗姗来迟,有人想发难。被贺明漓抢先一步,她的眸光落在他身上,只道这人怎么穿着休闲装也是一身难掩的矜贵意。她毫不客气,弯唇道:“来晚了呀,是不是得罚酒?”看见他她就想起昨晚的对话。那行字映入眼帘的时候,她差点被呛到。瞪圆了眼,确认自己没眼花后,默默推回了“同居邀请”……倒也不必这么客气。 这个人嘴上厉害,她总是败在他手下。今天这三杯酒,算是回报一二。 在场其他人倒也不是说有多善良手软,只是可能会委婉一点。这位倒是不怕他,也不顾忌什么,说发难就发难。 温缇偏过头去忍着笑。 傅清聿扫她一眼,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也干脆,嗓音清润:“罚几杯?”
贺明漓的心稍微一紧。不知为何,他明明没说什么别的,但她就是读出了点“这时候这么大胆,回头可别哭”的危险感。 ——大抵是这么多年的默契以及对他的了解使然。 她不由稍稍收敛了点,轻咳一声,声音也轻了三分,弱去三分气势,“三杯吧。”
大家跟着起哄,看着他利落地饮尽三杯后才放过他。 服务生还在上着东西。看得出来,就连服务生与在座的这些人都很熟悉了。 “我感觉我能开到今天好不容易。”
贺明漓慵懒地往沙发里歪,感慨了声:“还好有你们照顾生意!”
他们一定给她贡献了不少KPI。 温缇拎着酒杯,微微上挑的眼尾觑了眼某人,红唇也轻挑了挑。 池牧舟往贺明漓刚空的酒杯里又倒上一杯,“客气什么——真的要谢就叫声哥哥。”
这些调侃倒是无关风月,只是她从认识开始,对于这些年长她几岁的人就从不喊哥哥姐姐,所以他们都喜欢逗她。 “那倒也没有那么感谢。”
贺明漓谦虚地撤回上一句。
傅清聿勾起唇。 池牧舟轻嗤了声。 不过,他们之间亲近熟稔倒也是一眼分明。 这一圈人里,和她玩得最开的男生就是池牧舟。 聊着聊着,就撺掇起了牌局。 第一轮贺明漓没上,坐在傅清聿和温缇之间看着他们打。 这一圈人,背景相当,有很多能聊的事情。傅清聿跟池牧舟这几个长她几岁,早已进入商界,聊起生意、案子,更不会没话题。 傅清聿手机响了几下,他低眸看了眼后,将手机扬向贺明漓,“那小家伙挺会缠人,要跟她聊吗?”——就以这位这么不耐烦的语气,根本无需多言,她也能知道对面是他妹妹。 从他手中接过手机,贺明漓跟“小家伙”聊了几句。 又过一会儿,她谨慎地清除完聊天记录后,才将手机还给他。傅清聿随意一扫,发现了,视线又停在她身上一秒。 而不过这么一小会的功夫,他已经赢下一局,贺明漓双眼发光,盯着他的牌面学习。 不多时,她的手机也跳进几条消息。低头回复的时候,她的细眉轻折。 她刚才其实也就比他早到二十分钟,踩着点到的,原因无他,只因出门的时候又被老太太拉着念叨了一阵。而奶奶念叨的,无非就是那点事。 温缇一边摸牌一边看她:“怎么了?谁找你?”
她随口应着:“唔……没有,我奶奶让我看几张照片。”
“什么照片?”
“未来男朋友的照片。让我挑一个——”她正好回复完,收起手机,却是一抬眸就对上了某人的眼神,以至于她微微一顿。 温缇震惊:“你才多大呀?着什么急呢?”
她的声音唤回了贺明漓的神思,眨了下眼后就转去她那边,那一瞬间的不自然一闪而过,谁也不曾注意。 “是呀,我要毕业了嘛,然后她身体也不太好,不放心……”贺明漓简单解释了下。 爷爷奶奶平时并不与他们住在一起,而是单独住在郊外,有时还会去外地的房子居住。而难得在这边住段时间,正好她也在家,赶紧紧锣密鼓的就操心起了她的终身大事。 温缇了然。因为贺明漓从小就不在身边的缘故,自她回来以后,她家人总会格外娇惯她一些,就跟眼珠子一样宝贝。她的终身大事,他们比较操心些也是可以理解。 温缇朝在场的几个男人抬了抬下巴:“他们比你大几岁都不急呢,你也别着急。”
确实,单是傅清聿和池牧舟,就都比她大三岁。在这圈人眼里,她就是个小妹妹。 贺明漓不着急,她奶奶着急。 她出门的这会功夫,老太太也没有闲着—— 刚刚一口气给发过来了八.九张照片,每一个都是老太太精挑细选出来的,从家世到个人,条件都很好,挑不出什么大的瑕疵。 ……一言难尽,她只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接下来贺明漓也打了几局,输赢大差不差,酒倒是多喝了几杯,两颊如同上了一层薄樱。 她起身让位置,出去缓一缓。 正好好久没过来,也见见这边负责的人。 她一走,温缇和凌霜继续提起她刚才说的事情。 温缇多少有点故意,挑唇道:“你们说,贺奶奶会给小漓找什么样的人?”
凌霜:“要么往上找,要么往下找。从一大批里挑出一个她钟意的,那就对啦。”
温缇赞同。 傅清聿敛着眼眸,推出一张牌。 温缇:“你们家里真没催呀?”
有人道:“那不能。我比她还大两岁,我妈甚至三五年前就开始催了。”
温缇稀奇地看向他。 那人继续道:“所以刚才你说我们都不着急的时候,我都不敢说话好吗!”
温缇大笑。 这个时间,久思楼正忙,贺明漓好不容易抽空能和自己手下的人说上几句话。 正聊着天的时候,身后忽然起了似是争执的声音。 “哎,我专门过来找傅先生的,你就帮我传一声呗。我真有事找他,就耽搁他五分钟,就说几句话!”
服务生为难地婉拒:“真不行,先生。傅先生和友人有聚,今天真不见客。”
推拒了几个回合,那人终于放弃地一拧眉,又问:“那我明天来能见他不?”
“傅先生如果有过来的话应该可以。”
服务生都已经应对出了经验。
“行吧,大不了我多来蹲几天。反正也只有在这能蹲到他。”那个人嘀嘀咕咕着。
就算他今天不见明天也能见,明天不见那就后天。 要是换了在外头,想找他那不是如同大海捞针么?现在好歹有个地方给人蹲着,很不错了。 他终于不再为难服务生,转身离开。 贺明漓没回头,只是垂下眸,晃悠着杯中的果酒,静静听完全程。 总觉得……有些许奇怪之处。 “只有在这能蹲到他”——是什么意思? 她的指尖在玻璃杯身轻点,抬眸问手下人:“傅清聿经常来?”“是呀,傅先生是常客了。”
贺明漓若有所思,乌睫轻垂。 但她也没有在外头多待,很快就扬起笑,拍了拍手下人的肩膀,“最近辛苦啦,多亏了有你们在,才能不出乱子,生意还这么好。”
她只在外面逛了会儿就回到了包厢,离开太久也不好。 而等她回来时,他们早已聊起新一轮的话题,乍一听还听不明白。 贺明漓查看了下战况,发现傅清聿赢得最多,几乎将全桌人杀了个片甲不留。她琢磨着,他今天心情是不是不大好,才会大开杀戒呢? 她看得津津有味,凌霜却急了,赶忙撺掇着叫她替掉傅清聿,这人今天都快杀疯了,“我的一套房都输没啦!贺小漓快点顶掉他。”
贺明漓也手痒,她试探性地觑觑他。他只淡淡敛眸,起身将位置让给她。 换了人,却没有要全换的意思,那些筹码他并无所谓,直接叫她接着打。 也就意味着,输了算他的。 凌霜咬牙切齿,区别待遇要不要这么明显?输就输吧,但是看他这样真的很不爽诶。 不过她也忍不住嘿嘿一笑,调侃道:“你这是要赢几套房给小漓做嫁妆呀?”
贺明漓还摸着牌呢,下意识偏头看他。 傅清聿狭长的眼轻眯,原本还在看凌霜,倏然对上她的眼神时,他一顿。 眸光清冷,像是外面冷透的月光。 她牵起一抹笑,朝凌霜道:“别开玩笑了。”
她哪能占他那么大的便宜。 凌霜早就感觉后背有点凉,缩了缩脖子,顺势将这句话翻篇。 牌局继续。 一晚上下来,贺明漓输掉了他一小半的筹码。 可那点东西,他连看都没多看,更不必提计较。 贺明漓喝了不少酒,小脸被醺红,靡丽非常。 她先钻进车后座,其他人动作慢了点,还在外面说着话,多说了几句,等再回头看时,发现她已经在后座睡着。 傅清聿看向他们,眉目清淡:“我送她,回去吧。”
有他送,他们没什么不放心的,很快各上各车。 傅清聿的工作狂是出了名的,只他回家的这段路,他的特助都准备好要给他汇报一些事情。他跟贺明漓在后座,夏特助坐在副驾驶,回过头来跟他汇报。 条条列列,事务繁多,夏特助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说着。专业性很高的一些词汇与句子,是会让外人听到昏昏欲睡的程度。 原本自己乖乖在旁边待着的贺明漓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徐徐的声音吵扰到,靠向了身边的肩膀。 夏特助愣了下。 傅清聿低眸看她,眸光的轻淡与她明艳的小脸形成浓烈的反差。一冷一热,很难让人觉得他们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发生。 可这位素来从不叫人近身的人,夏特助却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她扶了下,让她靠得舒服些,也抬手示意自己汇报暂停。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似从傅总的眉眼间看到了一抹转瞬而过的柔情。 可等他眨了下眼想看清楚些的时候,又早已不见,叫他不得不怀疑是自己眼花。 贺明漓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还轻蹭了两下。 而被她蹭了的人轻阖了下眼,只任由她摆布,并未将她推离,静等她安静下来。 贺小姐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归于安静,夏特助还在等他吩咐,不知要不要继续。傅清聿低声道:“就照着这个方案继续,其他的明天会上再议。”
“是。”
夏特助收起手机,也回了身,看着前方,只是后背有些许僵硬,不太自然。 贺明漓也就安静了须臾,便又有了动作。她好似清醒过来了一般,看了看旁边的人,“唔”了声。 “傅清聿……” “嗯。”
换做别人,根本不会习惯他这么冷。可是她是贺明漓,她不仅习惯,还很适应。 她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并没有被他的冷淡所影响,“我爸爸让你教我诶。”
她可能是想起了昨天的事情,有些新奇道。 “那你怎么想?”
他问。
“确实有点难……你可以帮我做作业吗?”夏特助没能控制住地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这回,他切切实实地捕捉到了傅总脸上一闪而过的笑痕。 傅清聿说:“不能。”
他不跟一个小醉鬼计较时间线的问题,也不细究她到底是处于现在还是处于数年前的学生时代。 “你好小气。”
“我可以教你。”
“……那也行。”
不想,某人根本不可能这么好心。 下一秒,她便听见他清凌凌的声音落于耳畔:“贺明漓,请我当师父,很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