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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年织的行动力有些超乎我的预料,几乎就是在第二天早上,我就得到了他“已找到最适合的出租房”的回答,价格也商量好了。
我想他大概是一夜都没有睡。 “不睡一下吗?”我问。
“没有必要。”他答道。
他说那话的时候,我还拍了拍自己的床——它还没来得及收拾,我甚至都没从被子里起来,可见他来汇报情况的时候时间有多早。 没有必要睡觉的少年杀手默默脱掉外衣和鞋子钻进了被子里,双手抓着被子边缘看着我。 少年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整个人的感觉看起来都柔软了许多了,他翻了个侧身,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我就说没人能拒绝被窝的诱惑。 嘶……不过他身上可真凉,这是在我睡着之后就跑出去吹了一晚上哥谭的冷风吗? 我感觉到压在我腰上的手臂的温度,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我的手忍不住搭在少年的小臂上想要将其挪开,却触碰到少年充满力量感且线条流畅的肌肉,完全放松下来的肌肉富有弹性但依旧能够感受到那份结实。 明明看上去是那样纤细隽秀的美少年,为什么会有这么结实的肌肉?摸起来与薄弱完全无关。 18岁的少年应该还在生长期?170cm高的他也就只比我矮了5cm,不好好作息的话可没法长高。 我听到摩擦被褥的窸窣声,垂眸便看见锈红发的少年蹭了过来,大概是感觉到我这边的体温比较暖和,本能的过来汲暖,他的额头轻轻抵在我身上,如同猫一般蜷起身子。 我犹豫了一下,看了一下时间,决定暂且就这样让少年睡一会儿。 我这才发觉比起初见时,他的头发长长了许多,已经能将眉眼都给盖住,所以没有表情的时候才看起来那般阴郁冷漠,他就仿佛是仗着脸好看任由发丝生长然后让风给了他一个造型。 我的手没有动,直到手心下贴着的冰凉皮肤已经开始回暖,逐渐变得温暖,似乎还有几分灼烫。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休憩后少年醒了过来,得以起床的我将自己要搬走的消息告诉了老板娘,她似乎很失落,不过知道我并没有要辞职的意思后又喜上眉梢。 “那样的话上班通勤会很麻烦哦。”老板娘劝说道。
“不了,这段时间麻烦您了。”我说,“我想在外面租个房子住还是利大于弊的。”
老板娘给我放了一天假。 租房地在恩波利区,那里距离乔达诺植物园很近,如果是靠近植物园的房屋那么景色会相当不错,如果不是因为毒藤女而存在的隐藏危险,那么这一圈的房子应该会更受欢迎。 我交了三个月的房租,恩波利区作为拥有着大学、医疗等资源的城区,房价并不便宜,只能说交通的便利、环境的优美与毒藤女带来的潜在危害进行了一个抵消,房租没有涨也没有降。 接下来便是热火朝天的购置所需物品,一些日常用品,新的洗漱沐浴用品、放在冰箱里的瓜果蔬菜、厨房里会用得上的厨具和洗涤工具……很多。 我们还打算趁着手里有钱,将出租房里老旧的冰箱、洗衣机、空调都换上崭新的,我问房东同意吗,少年说同意得很,也是,自己的出租房里的电器被房客换新换好怎么会不开心呢。 虽然买下家电只需要刷卡那一秒,但是等待安装可就需要个两三天了。 我们就仿佛是要一同长久的居住下去那样怀揣着一颗热情期待的心情去对待这个新家,不过这样一来,手里的钱就去得特别快,颇有花钱如流水的感觉。 等一切基础的采买结束,路过的书店让韶年织停下了脚步,他盯着里面看,我知道他喜欢看书,于是问:“要进去看看吗?不同的世界大概书也会有不同的版本。”
他在书店里买了很多书,我看见他选了一本《夫妻善哉》,英文版本的,至于我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他盯着那本书的封面看了许久。 “我会成为比里面的男主更符合现下观念和倾向的好丈夫。”
他言之凿凿地说,显然是十分的确信这一点。
“你才18。”我说。
“我已经18。”他答。
好吧,有的人21了对婚姻的坟墓没有半点幻想,但有的人18已经迫不及待要冲进爱情的殿堂了。 “在你眼里的爱情……究竟是什么样的?”我并不觉得韶年织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恋爱脑。
“无尽的黄昏和连绵不绝的钟鸣,古老的钟敲出渺茫的响声。”他看着我缓缓道,“黄昏,偶尔有人在顶楼的某个房间倚着窗子吹笛,窗口盛开着大朵大朵的郁金香。*”
明明并没有刻意的强调语气和感情,我从中听出一股无比深沉而炽热的情绪,我有时候总会觉得‘超人’对于韶年织感情缺失的判断是有失误的,他不是没有而是……不会。 我在少年眼里看见了我自己,就仿佛是在照镜子一般,有些自恋的说,或许镜子里的我都没有这么的好看。 他有很多诗我都不知道出处和首尾,但我听得很认真,虽然听不懂其中的含义,只能从字面上理解。 少年似乎也看出我在文学方面的迟钝和不足,没有在这方面多解释什么,眼里却流露出几分浅淡的笑意,正因情绪的鲜少表露,这让他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堪称耀眼的色彩。 “您这样就可以了。”少年抱着那本《夫妻善哉》,好似千言万语聚结成了他那最后一个字,“善。”
心脏是偏的,爱是盲目的,爱情是理智的死敌。 否则世上怎会有如此可爱的人。 韶年织从不奢望那最好的选择自己。* 准备回家的时候韶年织想起我们忘记买味精了,但是我们今天已经买了太多,于是我守着大袋小袋,他又跑去了附近的超市,我的余光瞥见了一旁的花店。 看着那些娇艳美丽充满生机的花朵,我想起因为被房东搁置太久有些死气沉沉的新家,鬼使神差的买了一小袋郁金香的种子揣进了衣服口袋里。 “久等了。”
少年回来了。
“回家吧。”我点点头。
哥谭钟塔发出铛铛的悠长钟鸣之时,我们踩着傍晚黄昏的尾巴,穿过哥特式的灰铁建筑投下的阴影与暖橙色的暮光,或抱或拎的带着沉甸甸的收获,匆匆赶回新家。 忙起来的话,就不会那么想家了,有了新家后,就不会那么落寞了。 我看着自己一天之内收拾整理好的新家,心满意足。 少年蹲在地上,地上是满袋子的书,他手里拿着满赠送的牛皮笔记本和钢笔,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我记得他之前有一本专门用来摘抄和记录的本子,大概是穿越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在身上。 我这么想到了,也就这么说了。 少年看向我,半晌,他下意识低下头去看手里的本子,看着他手里那尚且比他的脸还白净的摘抄本,沉默,锈红发丝下的耳廓像是被窗外火红的暮色给上了色。 我大概意识到是不擅长表达感情的少年没找到能抒发自己当下情绪的句子,连忙蹲下来抱起一摞书解围道:“你打算怎么摆放这些书?”“叙事和诗歌分开,由高到低,从左往右。”
少年声音低得有些沉闷的回答道。
“哦。”我开始按照他的要求开始将这些书罗列上去,新家有一个很大的书架,我们买下的书籍这些显然并不能将它填满,不过或许在不久的未来,少年还会嫌它小了要把它换掉。
哥谭的天开始渐渐的黑下来,我和韶年织把东西也都收拾好了。 恢复至往日状态的韶年织穿上新买的猫猫围裙,我看着他十分贤惠且自然飞速进入了什么角色后转头问我,“您想吃什么。”暖色的灯光下,少年冷峻的眉眼都变得温良。 我犹豫不决,“蛋炒饭?简单快速。”
“好。”
他没有多说什么,从冰箱里拿了鸡蛋和葱便开始准备。
我跟着进了厨房,见少年打算主厨,挽起袖子打算帮忙做个副厨却被少年请了出来。 “我也会做饭。”我表示自己不会添乱。
“会做饭是一回事,必须下厨是另一回事。”少年平淡道,“我并不是那种对厨房毫无经验的男人,虽然没有您做的那么好吃,但也值得信赖,今天已经很累了,您该好好休息。”
他沉默片刻,伸出自己刚刚洗好还湿漉漉的手,“如果您想要帮忙的话,就把我的袖子挽起来吧。”
现在才想起来挽袖子似乎有些晚了,他袖子的边缘已经被打湿了一点,我仔细妥帖地把他的袖子给他一层层折到他小臂一半以上。 “可以买袖箍。”
我提议。
“这点小钱可以省。”少年抬起双手,“您会给我挽袖子的吧。”
“也是,小事而已。”
我觉得这点小事随手而为,的确没什么。
少年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明朗许多,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那大概就是属于同少表情人之间的脑电波,我总能察觉到少年人的细微变化。 正如他一直注视着我那样,我会忍不住偶尔去观察一下这个人,于是慢慢就了解了他的一举一动所隐含的表达,就像他因为观察我而能明白我的喜好和心理那样。 在我看来关注是相互的,世上总会有一个人能读懂你的人,我很幸运,大概是第一个能读懂韶年织的人,日后一定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能理解并喜爱他的人,因为在我看来,少年本人其实是个值得依赖信任的温柔之人。 少年做的蛋炒饭虽然只是普通的好吃,但很符合我的口味,让我回想起了家人做的饭菜……不可思议,是饱含了感情的料理。 “怎么样?”他拿着勺子吃了一口自己盘中的炒饭后才开口向我问道。
“就好像——你能成为我的家人——这样的味道?”我不擅长给出评语,我知道自己说得很奇怪,但还是努力组织自己的语言并坦诚地表述出来,但我越说越能感觉到自己用词的贫瘠无力,“我能从中感受到了你的感情,虽然并不能完全理解……但我想我很喜欢它。”
我看过去,就见少年一动不动的像是被暂定了时间定格住了。 半晌后,他才回神般如生锈的机器那样僵硬地低下头,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这不是相当不妙的回答吗……真是……” 世上怎会有如此可爱的人。 他开始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