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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泽礼一边将羊赶进羊场里去,一边在心里想:如果爹现在知道自己口中的这个“死外边”的孩子,将来有一天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那他该是多么地为他感到骄傲啊!
当然,现在的刘泽礼,依然是一个让爹厌恶不已的老三孩子,放羊的、没出息的……或者在刘世雄看来,假如没有这个老三,也许家庭的各方面条件都会好一样…… 院子里,点灯泡亮着微弱的黄色光——偌大的院子里,一个十五瓦的灯泡,的确太寒碜了点。 刘泽礼想起多年后在狮城时,所居之处的金碧辉煌,不由得不暗暗感叹。 刘泽礼走到灶间,踮起脚尖往大锅里看。 很明显,老大刘泽仁老二刘泽义两个已经吃过晚饭,早跑到玉河里洗夜澡去了;爹不用说也已经吃过饭;锅里剩下的,该是刘泽礼和他娘两个人的饭。 “娘,你好些了吗?”刘泽礼把锅里剩下的仅有余温的玉米糁饭舀进碗里,端给躺在病床上的娘,问道。 现在刘泽礼已经知道,娘的病,与自己有莫大的关系。 然而当时,在他七八岁的时候,他是不懂得这一点的。 “三儿啊,你吃吧,娘不想吃。……饭凉了,你自己笼把火热一热,小心吃了肚子痛……” “娘,你多少吃一点吧,少吃一点好不好?”
刘泽礼的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娘啊娘,都是孩子对不住你,要是当初你不生我该多好…… “吃就吃,不吃就拉倒,废那么多话干什么?”
爹的斥责声,生硬而冰凉。
爹呀,娘就是再怎么不好,你也不用这样说话吧?她难道是故意不吃饭吗,不是病着吃不下吗! “快点吃,吃完了去找找你两个哥,让他们早点回来,整天一吃饭就野出去扒豁子!”“扒豁子”,就是做坏事给家里添麻烦的意思。 “哦。”
刘泽礼此时已经有眼泪噙着了。
他端起凉玉米糁饭,开始用筷子往嘴里扒拉。 谁知扒拉了两口,眼泪就滴进了碗里…… “世雄叔,世雄叔在家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是王润民的声音。
“哦,在哩,在哩!你吃过饭了?”刘世雄一听是王润民,马上就改变了口气,不再凶神恶煞,而是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吃了。我想你不在家呢。”王润民一进院子,便开始用目光寻找椅子——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根本不用让座,自己就会找位置。
“润民侄儿,有几天不见你了,听说你又去乡里了?”刘世雄将椅子放在王润民的身边,“坐呀,抽烟!”
然后忙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平日里舍不得抽的烟卷来。
“这啥烟?”王润民接过烟来,夹在短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间。王润民不光是手指短胖,就连身材也是短胖的,脸也是短胖的,鼻子是,简直了,全身无一处不短胖。
“大前门,你试试看,好不好抽?”刘世雄一副讨好的模样,让刘泽礼这个做儿子的很不好意思——当然了,如今八岁的他其实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要想人前显贵,必须得有资本。
爹如今哪有显贵的资本?而且还时不时地,可能有事求人办呢。 点头哈腰,其实也是一种做人的方式。 “泽礼,咋?见你哥了,也不言一声?爹咋教你的?哑巴了不是?”面对三儿子刘泽礼,爹的态度就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口气生硬且冷酷。
“润民哥。”一口冷饭在嘴里还没咽下去,刘泽礼听到了爹的斥责,只得喊了这一声。
“哦,好。泽礼这是放羊回来晚了吧?——对了,刚才我听泽军说,你家羊跑桐树坡麦地里了?是不是有这回事?”王润民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啥?泽礼你咋搞的?专一门放羊,你还把羊放到桐树坡韩家地里了?干球吃理?我说呢你咋回来这么晚……” 说着这话,爹就要脱下自己脚上穿的鞋…… “爹,爹,你别……”刘泽礼端着饭碗,忙走开些——爹总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人! “世雄叔!你性子太急么!别打孩子,孩子越打越不听话。千万别打孩子,有话不会好好说?快坐下,坐下,我今儿找你还真有正事儿!……泽礼你走开些,别让你爹看见你不就行了?再说不就是羊吃了几苗庄稼么,他老韩到你哥这儿,还得掂量掂量,放心,有我呢!”
王润民还是那样,吹牛的本事一点儿也没变。 “给老子滚远点!——还不去洗锅!”
爹的命令自相矛盾,但是刘泽礼听懂了。于是他便去洗锅,一边洗,一边听两人谈话。
正在此时,灯泡突然“啪”的一声爆裂了!顿时院子里一片黑暗。 果然一切都回到了从前。十五瓦的灯泡,承受不了忽高忽低的电压,爆裂是常事。 “操蛋……润民侄儿,你说你的,我听着呢!”刘世雄习惯性地爆了粗口,但他仍然顾忌着对面黑暗中的王润民,忙出言安慰道。
“哦,是这么个事。当年我巧婶儿——”说到这里,王润民压低了声音,“我巧婶儿生泽礼的时候……” “记得,你说。”刘世雄转身进屋,拿了蜡烛走出来点上。
“……那晚上,是不是霹雳闪电的,刮大风下大雨,闹得挺厉害的?”“那还用说!要不是因为打雷,你婶儿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刘泽礼听明白了,原来如此!怪不得娘的身体不好,原来是被生自己那晚的雷声给惊吓了! “这就是了。我这不是今儿刚从乡里回来么,半路上遇到了一个老神仙。”
“老神仙么?不是鹰爪山上那个和尚吧?鹰爪山庙里的那个老和尚,到处化缘,说些云山雾罩的话,根本听不得!”
刘世雄插言道。
“不是不是!这个老神仙,一眼看去就不一样么!精瘦的一个人,白眉毛这么长,白胡子这么长——”王润民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 “那可兴不是一般人。”刘世雄便顺着对方的话说。
“听他说啊,七八年前的七八月份,他云游八方时,从咱玉河村经过,当天晚上,正好听到有小孩子的哭声。”“这么巧?不会是我泽礼的哭声吧?”
“咋不会?很会!我仔细一回想,只有咱家泽礼兄弟一个小孩出生,不是泽礼是谁!”
“怎么说?”
“老神仙就说呀,那夜雷电交加,狂风暴雨,此时出生的孩子命硬得很,将来不是大富大贵,就极有可能……哎呀,我觉得这老神仙后来说的话,倒不大可信,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