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像是我小朵婶子？咋回事？”

王润民猜测着说道。

还没等刘世雄站起身来，王小朵、刘泽军拉着小玉霞，已经来到了院子里，而且一上来就兴师问罪：

“我说世雄，你家小三儿呢？让他出来！他偷了我们家玉霞手上的银镯子了！快让他交出来！……”

“怎么……小朵嫂子，咱有话好好说嘛！泽礼他在山上放羊呢，咋就偷了玉霞的镯子了呢？你别乱说啊！”

面对外敌入侵，刘世雄自然不能示弱，也必须得护着自己的孩子。

“世雄，你家养的孩子，能有好的么！老大、老二，一个比一个狠；你这老三，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看起来蔫蔫儿的，其实一肚子坏水儿！肯定是他偷了镯子！我家泽军都说了，今下晌，就他和玉霞在一起！……玉霞这妮儿也真是，稀罕小羊羔子稀罕得什么样儿！那东西又臭又脏，你说说你弄它干啥！……”

刘世雄听了之后，转身问刘泽礼道：“泽礼，你说。”

“我没有！我是和玉霞姐摸小羊羔了，可是很快泽军哥就把玉霞拉走了，那时候我还看见她手上戴着银镯子呢！再说了，那镯子戴在她手上，她的胳膊又那么胖，那镯子都勒紧肉里面了，我怎么能摘得下来嘛！……”

到底是小孩子，说着说着，刘泽礼竟然哭了起来。

“听听，你听听，刘世雄，你听听，他说了他想，那就一定是早又那个念头了！果然是小偷啊！就是你偷的，就别抵赖了，快交出来吧！”

王小朵咄咄逼人，用手指着刘泽礼的鼻子，就差出手打了。

“你这话有点儿不对吧，小朵婶子。”

这时候，王润民说话了。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润民呀！我们和世雄家说话，用不着你插嘴吧？你算老几呀？”

“呵呵，看婶子这话说的，老几不老几又什么关系？咱说话做事儿都得讲一个‘理’字吧？我刚才听你们讲了半天，我都听清楚了，你家玉霞的镯子找不到了，你心里着急，这我也能理解；可是你不能一口咬定就是人家泽礼偷去了吧？万一是你家玉霞给丢别处了呢？万一你是无中生有，没窟窿翻蛆呢？你是嫌我世雄叔家里日子过得不够乱吧？……”

“你……你……我不和你说话！这事儿与你没关系！……”王小朵见说不过王润民，就耍起赖来。

“小朵嫂子，我刘世雄不是护犊子的人，咱玉河村谁不知道？那次我家泽义和人家泽水打架，揪烂了人家耳朵，我把泽义吊在房梁上用鞭子抽，然后又带着他去向泽水和他爹娘赔罪，这全村人都看见了。……”

“对么，这事儿我清楚，小朵嫂子，那天你也在场的。”

王润民适时插话道。

王小朵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再说了，我家泽仁也好，泽义也好，包括泽礼，我都是常教育的，不至于眼窝儿浅，拿人东西，这一点我还是不含糊的！——泽礼，别怕，咱没拿就是没拿，你别怕，哭啥，把眼泪擦了！没出息！”

刘泽礼一边擦着眼泪，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关键时候，还得是爹啊！

“这样吧，我有个办法，咱们……算了，今儿有点儿晚了，三爷怕是已经睡下了，要不咱们找三爷给断这个官司……”

“找三叔就找三叔，谁怕谁呀！走，到上院找三叔去！”

王小朵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声音却低了一些，或许知道自己怕是要输了。

“找三叔也行。这种事情，只有让三叔说了，你才会服气！”

刘世雄似乎胸有成竹。

“你别高兴太早！我知道三叔家和你家关系好！就算关系再好，他也得明公正道，要不然他咋能在咱玉河村里走到人前管事？他也得讲理！”

王小朵依旧像一只好战的母鸡，梗着脖子不肯示弱。

“泽礼……泽礼……”正在此时，屋内传来了娘的柔弱的声音。

“娘，我来了。”

泽礼听到娘的叫声，忙跑进屋内。

“泽礼，我渴了，你给我倒点儿水喝。”

娘在屋内，半躺在床上，蜡烛微弱的光将娘的影子投射在土墙上，显得那么无助。

“我这就去。”

泽礼刚要去拿暖水瓶给娘倒水喝，就听院子里刘泽军的声音说道：

“看看是不是怕了？一听说要到三爷那儿去评理，他就害怕了，想溜啊！”

“我哪里怕了？我给我娘倒水，也不行啊？你放心，刘泽军，我奉陪到底！”

刘泽礼咬着牙，喊出“刘泽军”三个字，连“哥”也不叫了，这就已经将仇恨表达得十分明确了。

“好小子！那就走呀！”

蜡烛光照虽不分明，但刘泽军在阴影中的嘴脸还是能看清的。他以为自己一定会赢，“偷镯子”这事儿一定会赖在眼前这个穿着破衣服、单薄瘦小的放羊娃身上吗？

“泽礼，出什么事了吗？”

娘关切地问道。

“娘，你放心，没什么大事。是我东院玉霞姐的镯子丢了，我小朵娘非要说是我拿了。这不现在要到三爷爷那儿去评理呢。”

泽礼回答道。

“那就好，娘知道你不会拿她东西的。到了你三爷爷那儿，要听三爷爷说，别抢着说，听到了没？”

看来娘还是对自己不放心呢。

“知道了。我去了哦，娘。”

泽礼回答后，出了门，和众人一起来到三爷爷家。

三爷爷住在西院上房。作为军烈属的三爷爷刘学孟和三奶奶贾氏，在村子里受到乡亲们无与伦比的敬重。

“三叔，睡了吗？”

众人走进西院，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看到上房的灯还亮着，刘泽礼的爹刘世雄这才开口喊道。

“还没有呢——是世雄吧？有事儿？”

一个浑厚苍老的声音从室内传出，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三叔。”

“三爷爷。”

众人都喊出了自己对老人的称呼。

“来了你们，坐吧。啥事儿？不能明儿，非得今儿黑说哩？”

老人一扫视众人，马上就明白了个大概。肯定是又要给双方“断官司”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三爷爷家就成了民间法院，而三爷爷则是大法官。无论“官司”的是非曲直到底如何，只要是三爷爷（或三叔）说了，那众人自然就心服口服，不服就是自己的不是。

“谁先说？”

三爷爷问道。

众人一时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