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到白墨紫说自己丑。不过,她倒希望自己更丑点,丑到让他不敢多碰一下。挑了盖头,摘了凤冠,白墨紫竟自转身向桌边走去,举手倒了两杯合衾酒,长身玉立,轻轻回眸,看着唐唐:“过来。”
咽了咽口水,唐唐犹豫半晌,才握紧拳头,视死如归的向前走去,拽地的长衫托出一道华丽的弧度。“喝了合衾酒,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白墨紫有些嘲讽的说着,一边低眸,淡淡扫过唐唐微微低头而露出的半截脖颈,白晰莹润。双肩僵硬的耸起,唐唐抬手将酒杯接到手中,连手指都是僵硬的,指尘微微泛白。将酒放到唐唐手中时,白墨紫回手握了她的手,那种冰凉入骨,甚至比他的手指更凉几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怕我呢?”
白墨紫知道唐唐是怕自己,好像已经很久了,为什么会怕,他不懂,当初,她那样无赖的爬了自己的床,又不顾一切的示爱。整个天朝的姑娘都不敢做的事情,她做了。可是,她又狠心的将自己甩开了。只因为她爱上了另一个人。“我……”唐唐努力让自己冷静,镇定。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从什么时候?从认识你就开始怕了。握着唐唐的手用了用力,他的手也是冰的,表情太过冰冷,让唐唐不敢去看他,只能低垂着眉眼。第一次相见时,他还会问自己有否想念,而且还会扯了嘴角,虽然不是笑,却比现在的脸色要好的多。“你爱上了你的任务。”
白墨紫将手臂和唐唐的手臂交措,话落将酒送到唇边喝了,然后挑了挑没有任何情绪的眼角:“喝掉。”
是命令。咬了咬唇,屋子里一片晕红,连唐唐的脸也是红的,因为低了头,落在白墨紫眼中的便是她长长颤抖的睫毛,此时,白墨紫觉得,其实唐唐很美。喝,唐唐一咬牙,也放在唇边喝了,喝就喝吧,又死不了人。不过,她酒量如此好,却发现喝进去好苦好涩。白墨紫松了唐唐,将酒杯放在桌子上,空气中流动着淡淡的冷气,静,极静。唐唐就那样紧紧攥着酒杯,随着时间流逝,她的惧意更浓。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为什么会如此怕这个男人?想到此,猛的抬头,看向正冷冷盯着自己的白墨紫:“我是爱上了白少紫,你看着办吧。”
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要死要活都无法逃避了。“你……”白墨紫本以为她会像从前一样嬉皮笑脸的缠上自己,他在心底告诉自己,只要她说一句软话,就原谅。当初,是自己利用了她,她反过来算计自己刚好扯平。可是,这个丫头却如此冷硬的态度。对上唐唐清澈而闪躲的眸子,白墨紫终是没能忍住发火,抬手就拎了唐唐,大步走到床边,反手扔了上去,随后便压了下来。手卡在唐唐的脖子上,十分用力,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双眸直直瞪着她。唐唐也不服气的瞪他,却是呼吸不太顺畅,脸颊越来越红。直到唐唐的眸子轻轻瞌上,白墨紫才松了手,重重叹息:“是你让我动了心,现在你凭什么转身离开?”
不甘,气愤。唐唐用力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刚刚她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那种沉溺,那种无助让她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面对白墨紫的质问,唐唐只能无语了,她本就没有勾引过他啊,这真是百口莫辨了。人是冰的,气息却是温热的,白墨紫就这样压在唐唐身上,气息吹在脖颈处,唐唐感觉气血上涌,人有些晕。她想推开身上的人,明明是力大无穷,却用不上力气。“我……其实不是唐唐。”
唐唐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会疯了,白墨紫的眼神,白墨紫的质问,他的一切,都只让她惧怕。又重重叹息,白墨紫突然就觉得有些无奈,如果是半年前,这个女人若是敢背叛自己,他会毫不犹豫的掐死她。现在却下不去手。随着叹息,轻轻动了一下,随即低头覆上唐唐的双唇。太突然,让唐唐来不及闪躲。白墨紫的吻一如当初,浅尝辄止,只是在唐唐的唇上轻轻划过,双眸没了冷清,有些哀怨:“我为什么会爱上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他根本不想听她的解释。不是唐唐,这样的烂理由也就只有她能想到。一边翻了个身一边扯了扯唐唐的衣领:“好了,过去的就过去吧,我们……重新开始。”
本以为白墨紫是放弃了,却不想,他的手却扯上了衣领,随着动作,大红的嫁衣落地,唐唐大惊,手忙脚乱的扯回衣衫:“不可以,我……我和勺子已经在一起了。”
白墨紫的动作僵在那里,恨恨瞪唐唐,水红色的衣衫,水红色的床幔,水红色的喜被,衬着他冰冷的脸有几分柔和。更添了俊逸。唐唐抬眸,直直对上白墨紫摄人的眸子,她怕,怕得全身颤抖,血液倒流。全身冰冷到毫无知觉。白墨紫手指轻抖,整个人猛的压向了唐唐,抬手间,蜡烛熄灭,新房里只余淡淡月光……天都,正华殿里。火盆里的火燃得正旺,袅袅的龙涎香飘散在大殿里。白少紫正坐在案子前批阅奏折,自唐妃出宫后,正华殿里永远都是死气沉沉的,往往从早到晚都不会有半点声音。殿外的小宫女端着茶杯,打了个哈欠。吴德眉眼一厉:“谁手里的,不懂规矩,托出手杖责二十大板,送去浣衣局。”
小宫女忙跪下求饶,手中的茶水放在面前,拼命的磕头,二十大板,有死无生。是她忘记了,唐妃娘娘娘已经不在了!正在批阅奏折的白少紫轻轻皱眉,放了折子,披了衣衫向外走:“出什么事了?”
声音平静无波,没有半点情绪起伏,连同面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小宫女趴在地上不停的颤抖。没想到惊动了皇上,自从唐妃娘娘离开,皇上的脾气更加暴燥,古怪,心狠手辣。前些日子东太后送来的待寝妃子都被皇上赐给了大臣做妾,有异议者,斩九族。“回皇上,她竟然在执守时打哈欠,无视规宫。”
吴德也是面无表情。深深看了一眼小宫女,白少紫的眉头越皱越紧,然后叹息一声:“算了吧,潜去灵宵殿吧。”
那里的规矩仍与唐唐在时一样,没上没下,没大没小。他突然开始深深的想念唐唐,转身回了寝殿,自案子前扯了厚厚的纸笺,上面都是唐唐的字迹,她整整练习了两个月的字。到最后都是与白卓紫的字迹神似。如果再刻意一些,都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写的。一张小小的纸条自大堆纸笺里滑了下来,上面用细细的特制炭笔,即唐唐发明的烧制的木条写着:MyHeartWillGoOn.他记得唐唐说过,这几个字是我心永恒的意思。我心永恒,真的可以吗?还记得那一日,自己再娶妃,而且是二品大臣的女儿。所以不能怠慢,要拜堂,听说新娘子的家人要求能站着的花轿,他没有在意,随手批了。拜天地,送入洞房,一切都十分顺利。他其实在牵着那根红绳将新人送入洞房时,心底是凄凉的,无论是几品大臣的女儿,无论是多么雄厚的实力背景,无论是天仙还是无盐女,三个月后都只能去厢山,永远的沉寂。三年了,他娶过无数美女。却在他的正华殿里也死了无数美女。在他的潜意识里,娶妃,只是为了续命,再没有其它。后花园里很安静,偶有下人走动,不过,这样的安静也比正华殿里安逸。正华殿里是死一样静寂,往往会让他感觉毛骨悚然。看到一大红衣衫的女子动作诡异的抱着一颗树,白少紫少有表情的脸终于抽了。这应该是他刚娶进宫的唐妃娘娘。怎么一转眼,她也跑来了这里。鬼使神差的,白少紫竟然问她是哪个宫的。唐唐回眸一笑,晶亮的眸子,翘起的嘴角,带着灵动,还带着几分朝气,她说的话,白少紫有些记不住了,却始终无法忘掉,她的大胆。因为他只记住了一句话:我夫君是性无能,洞房免了。三年了,白少紫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在洞房时间做点什么。当年的道士说他不可以近女色,三年前,所有人都信了,现在,师叔太医却告诉他只要喝血便可,没有任何禁忌。只是这丫头胆子太小了,竟然在听说他是皇上之后,吓晕了。真不知道,在林子里时她哪里来那么大的胆子。他完全可以解开唐唐的衣衫,自己动手取血的,他却没有。直到第二日,白少紫醒来,感觉自己的心跳在慢慢减缓,他知道,不得不喝血了,却是清醒过的唐唐仍然胆大包天。逃跑未遂,撞翻了他手中的碗,还顺带反压了他。更是对着他的唇又咬又啃又吻的……简直无法无天。他终究是要喝血的,在知道她竟然为了拒绝入宫,挨下了三十大板,白少紫竟然有掐死她的冲动。她是另类,没等到三个月,刚入宫就去厢山了。一个月后又回来了。这些日子,她闯祸,偷溜出宫,与西门飘雪拜堂成亲……坏事都让她做绝了,却依然活得好好的。一边想着过往,白少紫的唇边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映着烛光,有些苍白,却丰神隽秀。雪花还在飘,正华殿前,一株梅花傲然绽放……“皇上,皇上……”墨国的唐仪殿,兰心跑到白墨紫面前,一脸焦急:“唐妃娘娘快死了。”
白墨紫批奏折的笔不禁抖了一下,猛的站起身,却没有动:“准备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