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皇兄,一定要救裴文兰,救活孩子……”唐唐低低喊着,声音里满是凄凉,透过缝隙,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红色,她突然心口都是凉的。随着唐唐的喊声,白卓紫已经飞身到轿子处,抬手抱了裴文兰,紧紧抱在怀里。裴文兰已经失去了知觉,紧紧闭着双眼,睫毛处全是晶莹的泪滴。衣衫上全是触目的红,白卓紫也觉得眼底全是红色。他是狠心,绝情,此时却感觉心好痛。他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到头来,他也没能救唐唐出来。不远处,鼓声雷雷。裴文湛的大军已经围了上来。白少紫和白墨紫相视一眼,突然纵身而起,两人一起站在了唐唐所在的柜子处,却都不敢动。两军开战,这个柜子绝不能动。动错一个位置,唐唐就会死在当中。夜景也抬手扯了裴文兰的手臂,他的手是颤抖的,额头满满的汗珠,颗颗滴下来。疼痛让他整个人已经麻木,他只能用身体倚在轿子上,深深看着裴文兰。当时,他应该去当皇帝的,因为这个丫头从小就想要当皇后的。现在她当了皇后,却连命也没了。“文兰,你醒醒,醒醒啊……”夜景忍着痛,用力摇晃着裴文兰,想将她摇醒,一旁已经有下人送来了解药,却已经晚了。裴文兰腹中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现在只要她的命能保住就行了。白卓紫只是静静抱着裴文兰,深深看着她,前方战报纷纷传来。白卓紫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服了解药的裴文兰脸色仍然有几分苍白,已经有了呼吸,睫毛动了几下,却没有睁开眼睛:“卓紫……”却轻轻唤了一声。抱着她的白卓紫僵了僵身体,手指微微泛白。半晌,才轻轻叹息一声,将裴文兰交到夜景怀里:“你若能将她带走,最好立即消失。”
号角声响起。围攻而来的裴文湛大军已经疯狂扑了上来。将白卓紫的大军团团围了。冷箭如雨点般袭来。“白卓紫,将我妹妹还来。”
裴文湛脸色铁青:“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定让你百倍偿还。”
声音顺着风飘来,怒气冲冲。其实裴文湛让人带了唐唐来,就是为了有一个人质在手,让白卓紫心甘情愿的疼爱裴文兰。却不想,弄巧成拙。他并不知道,夜景的真实身份,只以为千手观音这个机关他也可以收发自如。他更没有算计到,白少紫以五千龙御军破了墨城二十万大军。此时,他红着双眸,指挥着三军攻击白卓紫。当初,将皇位让于他,就是为了保裴家。保自己的妹妹。如今,已经退无可退,不如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白少紫和白墨紫都护着唐唐,不去管周围的战事如何。随着沙石飞起,箭雨纷飞,白卓紫的大军也全面反攻,要知道,白卓紫出来也是带了龙御军的。他和龙行,君逸凡讲好的交易,给他们五千龙御军,其余人马归他指挥半年。仅仅半年。他就是要靠这半年时间来救回唐唐,来将裴家夜家打压下去。让白家再次手揽重权。夜景抱着裴文兰,轻轻抚着她的脸颊,静静看着,然后抬头看远方,太阳斜斜挂着,尘土飞扬中,白卓紫和裴文湛的大军在搏命,撕杀,惨斗……血滴在沙漠里,融进沙石里……裴文兰突然睁开眼睛:“夜哥哥……”轻轻唤了一声。唤回了走神的夜景。他在想,现在的自己可以保护她吗?保护他的文兰!“文兰。”
夜景也低了头,淡淡一笑,脸上的冷汗滴落下来。他此时已经不记得疼痛了。全身都麻木了。裴文兰一边看远方一边抬手抚上小腹,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悲伤:“孩子没了……孩子没了……”轻轻重复着。看着那个指挥三军,一身明黄龙袍的男人,她的眼底是无尽的悲伤。她知道,他不爱自己,一直都不爱。但是至少,他们有了孩子。她以为,只要有了孩子,就会有一切的。可是,他却连孩子都不在乎,那么,他们的以后一定没有了,彻彻底底的没有了。眼角的泪水再次滑落,她只是看着白卓紫,远远看着。那个像春天一样的男子,却又像风,让她根本抓不到手中,只会从指缝间消失。她恨自己竟然会那样爱上他,爱上这个狠心绝情的男子,如果都像最初那样,自己只爱皇后之位,是不是不会这么惨淡……白卓紫猛的回头,似乎是看了裴文兰一眼,又似乎没有,眼底的痛深得骨髓一般。让人不忍去看。裴文兰终于又轻轻一笑,因为她看到了白卓紫眼底的悲伤。他终是会痛的,也会痛的。一边笑,裴文兰一边回手抱了夜景:“夜哥哥……”夜景整个人僵了一下,也回手抱了裴文兰,有那么一瞬间,他下定决心放下一切,只与裴文兰厮守。好好照顾她,一生一世。怀中渐暖,裴文兰的笑越来越浓,突然自夜景的怀中抽出长剑,极速的刺进了自己的心口……她用鲜血来结束这一切。结束这没有结局的一切。一切由她引起,那么,她更希望由她来结束。只是抽刀断情,她无法考虑更多。“文兰……”夜景的声音嘶哑而痛苦,仰天大喊。他所有的决心,所有的希望都在瞬间破灭,让他来不及去思考一切。交战中的两军也都停了战争,都看向这边。随着夜景大喊一声之后,古琴已经抽出腰间,一阵高昂激荡的刺耳琴声响彻四方。这一次,比任何一次的琴声都可怕。倾刻间,离夜景身边三里以内的士兵倒地吐血身亡。甚至都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来。守在唐唐身旁的白少紫忙抽出腰间长笛,以声对声,以音制音。却是这一次,夜景明显的疯了,那阵阵琴声让人心神不宁,甚至连白少紫也有些迷失心志,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让心情静下来。笛声如行水流水,一点点在琴声的缝隙间游走,一点点的抢占地势。裴文湛疯了一样带兵向前冲。却是冲上来一波人马便会倒在血泊里。黄色的沙漠,渐渐被染成了红色。所有人都觉得夜景已经疯了,因为裴文兰死了。白卓紫也以内力相抗,一边指挥大军后退。这样的夜景他们不能以硬碰硬。这样下去,会全军覆没。而此时的白卓紫却发现,他也只能以内力抵抗这股琴声,只要微一分心,便会被音刃所伤,甚至无法抵挡。如果不是白少紫的笛声,现在死伤更是惨重。柜子里的唐唐也抬手捂着心口,白少紫的笛声离她最近,却仍然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心也无法静下来,因为裴文兰一事,让她无法接受。怎么也没有想到发,最后,她会选择以死来结束这一切。难道死了就真的能结束了吗?越想越是意乱心烦,根本无法静下心来,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挤到了一处,嘴角的血不停的滴下来。滴滴落在手心里。刺目的红。“唐唐,坚持住。”
白墨紫一直没有碰过笛子,所以此时也只能用内力相抗。夜景的琴声始终不停,他就那样倚在那里,一手抱着裴文兰满是鲜血的尸体,一手执琴,指尖在琴弦上划过,脸上是疯狂而嗜血的笑。他是要与所有人同归于尽。连同白少紫也紧紧皱眉,眼底是幽明幽暗的火焰般的怒意。却是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压制这狂怒中的琴声。连同裴文湛也无法抵挡了。想让大军后退,却已经无力指挥三军。而白卓紫的大军已经趁乱退出了百里之外,龙御军个个都是轻功了得,心性坡强,虽然也有伤亡,却并不多。外围的裴文湛却有全军覆没的危险。琴声激起黄沙飞扬。随着沙飞石起,一阵悠扬的箫声缓缓从天边传来。清冽却带着几分冷芒。渐渐的将琴声压了下去,甚至将笛声也压了下去。月葬花仍然是纤尘不染,白衣飘飘,黑玉箫横在红唇处,夺人眼目的惊艳。而随着琴声被压下去,一身水红色长衫的西门飘雪也缓缓落入人群中央,玉骨扇过处,飞沙如落花般缓缓落下。阳光西下,竟有几分唯美。有几分轻扬。然后,琴声一断,夜景一口血喷在琴身上,琴弦俱断。风止,沙停。仿佛一切都静止了,笛声和箫声都缓缓收了。柜子里的唐唐猛的吐出一口血来,终是支撑不住,缓缓闭了双眼。竟然感觉心底沉沉的,无法呼吸。所有的帐篷和马匹都已经没了影子,连同夜景身后的轿子也破碎成木屑,散在沙石里。所有的人都倒地不起,只除了白少紫,白墨紫,白卓紫,裴文湛,西门飘雪和月葬花。几个人也都静静立在风中,相对而立,却都不言语。这样惨烈的场面,让所有人都无法接受。夜景擦了嘴角的血,深深看着裴文兰,看着她的眉眼,竟然有几分陌生。她竟然爱上了白卓紫,让他始料不及的结局。轻轻拾起地上的长剑,夜景的脸上满是笑,笑得凄凉:“不能同生,便共死。”
一边说,剑尖反转,刺进了心口。缓缓倒在裴文兰的身旁。身上绽放着如红梅一样鲜红的血。裴文湛看着这一切,终于缓缓跪了下去,他其实没有太多的奢求,他曾经也是一心一意的替白少紫打开下,替白少紫求解药。一心一意的辅佐白少紫。却因为走错一步,而错到今天。突然裴文湛仰天大笑,笑得几乎疯狂。本来,玉冠束发,却在风中飘散,三千青丝瞬间成白发,如雪如霜。白少紫也轻轻握了笛子,轻轻叹息。裴文湛和夜景从小陪在他身边,却成如今的敌对局面,更是惨死在这里。他们为的却不是皇位,也不是权势,只因为一个女人的调皮冲动。而为此付出的代价却如此之重。心头凄凄,别过脸,不去看给自己跪下重重磕头的裴文湛,他知道,这三个头,他受不起的。缓缓起身,裴文湛再到夜景和裴文兰身边,将两人抱起,转身便走。沙漠中的夜晚,格外的冷。白少紫静静守着千手观音,柜子里的唐唐不知如何,没有半点声息。他也不敢去掀开柜子,只轻轻唤了几声,没有半点回应。“唐唐怎么会在这里?”
西门飘雪本来还摇着扇子,看到千手观音时,脸色一青,猛的收了扇子,直直瞪着白少紫。连同月葬花也走上前,迎着晚霞,看着如同普通衣柜的千手观音,狠狠皱眉:“小师妹还是这样笨,能自己钻到这机关里。”
白墨紫抽了一下,无奈了。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了,这群人真是强大。“她是被裴文兰骗进去的,现在,要找到夜家掌门人才可以,如今夜景已经死了,只能找到那个与夜家有联系的夜城了。”
白卓紫仍然是一脸温润,断臂处衣袖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