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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个小手术,两三个钟头的事儿,您一觉睡醒,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姜小萍站在病床前,轻描淡写地跟她妈解释。 “她当初也是这么忽悠你的?”
姥儿扭头小声询问姜鹤,却没想到姜鹤这回居然跟她妈形成了“统一战线”,“真就是个小手术,俩小时完事儿,一礼拜就能下床出院。”
“一个月就能健步如飞?”
梁秀晶笑眯眯地反问。
“那不行,得拄拐。”姜小萍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不错,脑子还转,我还以为你吓昏了头了呢!”梁秀晶吃力地坐起身,抓过姜小萍恨不得生生揪秃马海毛毛衣的右手,又拉着姜鹤的左手,合在一块儿用力拍了两下,“不是说小手术嘛,你俩这么紧张干什么?放心,就我这身体,好得很、扛得住,没有好怕的!”
梁秀晶说到做到,同病房的老人因为害怕手术,又吵又闹、又哭又喊,甚至骂人打人的都有,可她跟没事儿人似的,巴不得明天就上手术台。 “姥儿您真不害怕呀?”
陪着梁秀晶做术前检查的时候,姜鹤忍不住问了一句。
“怎么不怕啊?自个儿的骨头换成陶的……我听说以后走路就跟那机器人似的,嘎吱嘎吱地响呢!”梁秀晶当时正在抽第七管血,这话一出口,把护士都给逗乐了,她也笑眯眯地冲着姜鹤努了努嘴,示意她去看不远处正打电话咨询创伤关节科专家的姜小萍。 “你看你妈那样儿,我要是说害怕,她肯定得哭……哎哟,你妈可爱哭了,就你刚出院那会儿,她动不动就躲在屋里哭,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似的,问还不承认呢!”
姜鹤惊讶地看向梁秀晶,她那段时间难受得厉害,根本分不出精力关心周围的人,自然也没发现。 梁秀晶神秘兮兮地冲姜鹤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千万别跟你妈说,是我说的。”
姥儿的手术很成功,就是大腿上老长一条刀口,显着姜鹤脖子上的那条都秀气了不少。 她从手术室里出来,麻醉还彻底醒,整个人就跟喝多了似的,迷迷瞪瞪的,姜鹤站她跟前儿,她完全视若无睹,就跟不认识似的,满心满眼就只有姜小萍,死死攥着她的手不撒开,一直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姜鹤有点无措地戳在一边儿,看着她妈跟她姥儿俩人黏黏糊糊地凑在一起,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 一周后,梁秀晶顺利出院,仨人一到家,姜小萍就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掏出两张平安符。 “这可是我特意求来的,林云观道长亲自写的平安符,你俩一人一个,都给我贴身放好咯!”
姜鹤好奇地接了过来,平安符被叠成了三角形,黄裱纸下头隐约透出点暗红朱砂的痕迹。 “千万别沾水、也别弄脏,要不然就不灵了。”
姜小萍扶着腰,有点笨拙地坐在沙发上,她刚才跟姜鹤一块儿连轮椅带人把梁秀晶抬进屋,这会儿腰好像有点闪到了,隐隐开始作痛。 “这都是封建迷信。”
坐在轮椅上的梁秀晶高举马克思主义无神论的伟大旗帜,“我不要。”
“这种事儿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好吧?鹤儿,一会儿给你姥儿塞她枕头下边。”
姜小萍一口气灌了大半杯子水,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小,忍不住摇头,“咱们家现在真是‘老弱病残’齐聚一堂……偏偏最近洗浴中心还有点忙,我又不能常在家,得找个人照顾你们俩才行。”
“我可以照顾姥儿的。”
姜鹤自告奋勇。
“你?可拉倒吧,你这刚好点儿,不能累着。再说了,擦身护理、康复锻炼这些你也不懂啊,还是得找个专业点儿的。”姜小萍打算得挺好,却没想到靠谱的保姆这么难找。 “赵瑛,我记得你家前段时间是不是给你爷爷雇了个保姆来着?怎么样?”
她找淮海路店的财务想着了解点情况,结果对方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苦水哗哗地往外倒。
“哎哟,姜姐您快别提了,一说起雇保姆那事儿,我就一肚子火。试工的时候表现得不知道多好,又专业又勤快,话还少。当时我还想呢,运气真好,第一个就这么合适。结果等合同一签,立马打回原形,整个儿一‘奸懒馋滑’,哪是来当保姆的,根本就是来当大爷的,那个嘴碎的呀……哎哟,我们家那点事儿,她恨不得拿着大喇叭宣扬得全小区都知道。”赵瑛越说越气,下意识地拍打着手边的单据,“您知道最过分的是什么吗?她居然还虐待我爷爷,把他耳朵都给撕破了!真的是气死我了,我要报警,我爸还拦着,说什么谁都不容易,真不知道这老头想什么呢!”
姜小萍听得目瞪口呆,赵瑛悻悻地叹了口气,“您不知道,现在这好保姆跟好男人一样,根本就不在市面上流通。其实,还是自家亲戚用着踏实,我爸现在找了我一远方表姑照顾我爷爷,老头儿精神明显好多了……您要是非得在外头找,那家里一定得装监控,最好多装几个,要不然您都不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来!”
自家亲戚? 问题是姜小萍跟所谓的亲戚老早就断了联系,彼此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虽然赵瑛说得唬人,可保姆还是得继续找。 姜小萍想着多花点钱,总能找到好的,结果却发现没那么简单。 她在家政公司发过来的高端保姆候选人里头精挑细选了俩,那俩人的简历在她看来,漂亮得挑不出一点毛病,结果拿给姜鹤一看,就立马发现了问题,一个上户做不长频繁跳槽,一个培训时间太短疑似不专业。 姜小萍顿觉一个头两个大,她泄气地靠到老板椅上,结果不小心抻到腰了,疼得她呲牙又咧嘴。 大前天晚上她扶她妈起夜上厕所,一不留神把腰给扭了,又是针灸又是烤灯的折腾了一通,却是一点都不见好。 “姜姐,您现在忙吗?”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来人是张洁芳。
“怎么了?你有事儿?”“也没什么事儿。”
张洁芳一进办公室,就顺手把一直虚掩的门给关上了,“我听财务说,您想给鹤儿她姥儿找个保姆是吧?”
“对啊,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真是愁死我……洁芳你那边有熟人介绍吗?要是有,那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哈哈,那什么,您先看看这个。”
张洁芳递给姜小萍一个巴掌大的蓝皮证书。
“《养老医疗照护证》?”姜小萍迟疑地翻开,发现姓名那栏赫然写着“张洁芳”仨字,旁边还有她的彩色一寸照片。
“你什么时候考了这么个证啊?还是咱们市人力资源跟社会保障局发的!”姜小萍又惊又喜地看向张洁芳,“洁芳,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其实我也不懂,是……是我儿子让我去考的,考出来也一直没当回事儿。”
张洁芳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我就是想问问,您看我要是去照顾咱姥儿,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