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你看没看见前面那个温泉池？你先去等我吧，我稍后就到。”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姜柔刚刚从马车上醒来，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人拽进了温泉宫。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温泉宫……姜柔眼底闪过一抹迷惘，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小腹平坦，没有怀孕，更没有大出血时的剧烈疼痛。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姐姐？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心不在焉呢？”

姜柔侧头看向身旁，是姜娴那张温婉秀美的面容。姜柔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承乾帝四十六年，二月初四。就在这一天！姜柔和姜娴两个人跟着梁氏来到温泉宫参加赏雪宴，在这里遇见了还是户部侍郎的墨寒昭。姜家看中了墨寒昭的才能，要将家中女儿嫁给墨寒昭，姜柔身为嫡长女，早与侯府定下婚约。姜娴便成了那个不二人选。可彼时的墨寒昭尚未爬到丞相之位，门楣比姜家低了不是一点两点，姜娴根本看不上，所以特意设计了今天这出戏。也是在这一天，懵懂无知的姜柔听从了姜娴的话，去到了墨寒昭所在的那口温泉池。她一生的悲剧便从那里开始了。久远的记忆让姜柔愣在了原地。“姐姐！”

姜娴望着姜柔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心中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姜柔向来对她言听计从，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姐姐，你怎么了？”

姜柔回过神来，敛了眸光，缓声道：“没怎么，就是方才做了个噩梦，还没醒神呢。”

“姐姐莫怕，看见我方才指的温泉池了吗？你过去等我吧。”

姜娴说完，转身要走。姜柔一伸手便抓住了姜娴的手腕，眼底藏着寒芒：“妹妹这是要去哪？”

姜娴吃痛地皱了皱眉，脸上的笑容带着虚假，却很快被她掩饰干净：“我……去拿茶和点心，有什么不对吗？”

姜柔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看的姜娴浑身不自在。两相对视，空气中多了几分焦灼。姜柔不紧不慢地松开了姜娴的手臂：“妹妹注意安全！”

她说完，手轻轻拍了一下姜娴的手背。“好。”

姜娴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转身离去。姜柔这个蠢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竟然反过来询问她。好在她脑子转得快，遮掩过去了。姜柔冷冷地望着姜娴，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凉意。姜娴……我会让你尝尝，身败名裂，被千夫所指的滋味。就像我前世那样……温泉池上飘着层层薄雾，隔着屏风，姜柔能隐约看见池子里墨寒昭的身影。果然如前世一样，墨寒昭跟随三皇子前来温泉宫，三皇子临时被贤妃叫走，留下墨寒昭一人在池子里。前世她没有去注意池中有没有人，等到她脱了外衣泡入池中，才惊觉自己走错了地方。可惜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姜娴带着梁氏和一群人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让她藏无可藏。姜柔就这么被坏了名声，不得不下嫁给了墨寒昭。姜柔的父亲自诩京城清流，最是看重名声，因这场丑事，彻底厌弃了她。而墨寒昭……自始至终都觉得是自己破坏了他和姜娴的婚事，对她更是恨之入骨。姜柔指甲一点点抠进了肉里，一张稚嫩明艳的小脸透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森森冷意。这时，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姜柔躲到了门后，看见姜娴偷偷摸摸从门外探出半个脑袋。姜柔猜测，她是想像前世那样，看看自己是不是乖乖按照她说的做。等到她落入圈套，姜娴再去禀报梁氏和贤妃，好让贤妃的人抓个正着。可惜……姜娴！这一世，也该让你尝尝我所承受的一切了！姜柔快速伸出手，从姜娴的身后狠狠推了一下。姜娴脚下不稳，踉跄了两步，便摔进了池子里。“不好了！姜二小姐闯进了墨侍郎的池子！”

姜柔边跑边一路喊着。“是谁推我？姜柔！是不是你，你这贱人！”

姜娴目眦欲裂地瞪向身后那道一闪而过的身影，丝毫没有注意对面墨寒昭逐渐阴沉的俊脸。姜柔出来后，一路朝着贤妃所在的云栖殿跑去。此刻，梁氏就在贤妃的云栖殿，正满心盘算地等着姜娴来回禀，好继续下一步计划。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姜柔。“母亲！母亲！”

姜柔满脸着急地跑了进来，那张如初雪般的小脸泛起淡淡的粉。“嚷嚷什么？贤妃娘娘面前，一点规矩都没有！”

梁氏身为姜家的续弦，对姜柔这个原配所出的嫡女自是没什么好感。“母亲，你快去看看吧，二妹妹她……她闯进了墨侍郎的温泉池中！”

姜柔说完，一脸羞愧地低下头去。“住口！”

梁氏心头一紧，连声音都变得尖锐不少。不该是姜柔掉入墨寒昭的温泉池吗？怎么会变成娴儿？“是真的，母亲，你快去看看吧！我亲眼看着妹妹跳进池子里的，她当时……身上只穿了一件薄纱衣，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再迟我怕是来不及了！”

梁氏恨不能撕烂姜柔的嘴，可当着贤妃的面，她不能，只好压着心头的火，冷声道：“你胡说八道也该看看场合，你二妹妹好端端地怎么会跑到墨侍郎的池子里？这叫什么话？”

“梁夫人，此事可大可小，依本宫的意思，还是派人去看看吧。”

贤妃金尊玉贵地坐在上首，听了姜柔的话，眉头不由得拧紧几分。今日的赏雪宴，是贤妃特意举办，来为三皇子挑选正妃。若真的在她赏雪宴上出了丑闻，传出去打她脸不说，更会惹来圣上的问责。梁氏不敢违逆贤妃的意思，且心里的确担心姜娴的处境，便起身道：“不如就让臣妇亲自去看看吧，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定是这死丫头看错了。”

“顾嬷嬷，你跟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贤妃吩咐道。梁氏身子微微一僵，扯着嘴角露出生硬的笑：“娘娘，这种小事，就不劳烦您身边的嬷嬷了吧。”

顾嬷嬷自顾自地走上前来，显然不给梁氏拒绝的余地：“梁夫人，老奴不怕麻烦，咱们这就走吧。”

梁氏扯了扯嘴角，转身走出了云栖殿。姜柔低着头，乖巧地跟随其后。娴儿知道墨寒昭在里面，她定然不会闯进去，说不定就是姜柔这死丫头看错了。梁氏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温泉宫中有许多房间，每一间房中都有一口温泉池，墨寒昭所在的那间名唤“听雨轩”。此刻听雨轩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看热闹，有宫里的奴才，也有世家夫人和公子小姐们。梁氏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就看见顾嬷嬷拨开人群，率先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