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珮容滑动的目光停了下来。祁渊到御书房找建昭帝,说不娶南越公主,祁渊素来沉稳,又辅政多年,陡然如此不分轻重,自然引起人们的好奇,四下打听之后,得知南越公主名节不佳,顿时了然。虽建昭帝下令不可妄议此事,楚后也严令皇室诸人管好嘴巴,但这种事哪里堵得住,现在不光是皇族,只怕上阳都已知道南越公主名节不佳。楚珮容想起她在倚翠居的书房中,翻到的那本《太史公书》,微侧头看了轻雪一眼,声音有些冷肃,“父皇和母后皆已严令不可再提起此事,你是我身边的近侍,你若再提起,别人就会觉得是我提起。”
轻雪立刻躬身,“奴婢知错。”
“你去告诉华侧妃,几日后的宫宴,她随我和殿下进宫,叫她准备好。”
楚珮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庄子》,坐到书案前翻开来看。轻雪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到倚翠居传楚珮容的话。陆芷沅抚琴后,回到寝室让闻春给她的膝盖按揉上药。她的膝盖罚跪受伤之后,皮肉虽已长出,但骨头总觉得隐隐作痛,御医来看了之后,说是因为她大病初愈,元气尚未恢复,跪得太久,伤到了骨头,拿了一盒药膏,嘱咐她一日擦三次,两个月之内膝盖不可再伤,不然就会落下病根。闻春对此事极为重视,每日都精心地给她按揉上药。轻雪来传了楚珮容的话,陆芷沅答应着,却无半分喜色。茗玉送了轻雪出去,回来看到陆芷沅的脸色,踌躇了一下,堆起笑道:“侧妃,前几日您腿伤未愈,不方便进宫拜见陛下与皇后,待宫宴时,正好拜见陛下与皇后。”
“你们准备着吧。”
陆芷沅淡声道。轻雪方才说了,她随晋王一起进宫,可她现在实在不想见到晋王。晋王厌弃她,她又何尝不厌弃晋王。傍晚,陆芷沅用过晚膳,因无事,便让茗玉,闻春和听夏一起去吃饭,只留外头的几个丫鬟服侍。她坐在书案前看书,伸手拿茶盏,发现里面是空的,她便叫道:“上茶。”
叫了两声,无人回应,陆芷沅觉得有些奇怪,放下书走到门口,就听到外头的丫鬟在窃窃私语。“听说殿下讨厌华侧妃,是因为华侧妃名节不佳。”
“我还听说华侧妃生性淫荡,在南越就勾搭男人了。”
“如此淫贱之人,怎配上得上我们殿下,还巴巴地凑到殿下跟前,殿下罚跪还是轻的。”
陆芷沅听得全身发冷,手都抖了起来,她咬着牙,竭力压下翻涌而上的怒意,回到书案前坐下。茗玉和闻春她们吃完饭回来,闻春过来看到书案上的茶盏是空的,立刻对门口的几个丫鬟喝道:“你们是如何服侍侧妃的,没看到茶盏都空了吗?”
陆芷沅冷笑道:“我可不敢让她们伺候。”
闻春见她语气不对,问她:“公主,她们怎么了?”
茗玉和听夏也过来。陆芷沅让闻春把门口的丫鬟叫进来,冷眼看着她们,“把你们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那几个丫鬟哪里敢说,低着头不语。“方才不是说得连茶都顾不上给我倒了么?眼下让你们说怎么不说了?”
陆芷沅冷笑着,“茗玉是王妃指来服侍我的,自然是懂得晋王府的规矩,我想问问茗玉,仆辱主,该当如何?”
茗玉上前一步,躬身道:“杖责,罪责轻的,发落出府,永不再用,罪责重的,由官府处置。”
那几个丫鬟白了脸,扑通跪到在地,连连磕头道:“侧妃,奴婢知错了。”
陆芷沅把她们方才说的话说了一遍,又冷笑道:“我也不知道,这样的话是轻的还是重的。”
陆芷沅话音刚落,闻春就上前,扇了那几个丫鬟耳光,气得脸色通红:“华侧妃是你们的主子,便是听到旁人胡扯这种混账话,你们都该阻止,自己反倒说上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华侧妃了?”
听夏也气得发抖,指着她们骂道:“公主清清白白的一个人,怎容得你们如此污蔑?”
茗玉脸色也难看至极,怒视着那几个丫鬟。陆芷沅靠在椅子上,垂眸望着跪在地上的丫鬟,嘴角噙着冷笑,“她们能把这种话说出口,自然就不会再视我为主子了,罢了,我也不敢再用,我这就回王妃去。”
陆芷沅说话,起身就走了出去。闻春跟了过去,听夏用脚踢着那几个丫鬟,“走,到清辉院去。”
丫鬟向茗玉磕头,“茗玉姐姐,我们都是府中的人,你救救我们,这些话也不止我们说,整个晋王府都在说啊。”
听夏听到她们的话,直接抓住一个丫鬟的衣襟,逼问着:“整个王府都在说?还有谁在说?”
茗玉拉过听夏,“侧妃已经去王妃那里了,我们把她们押过去,让王妃处置。”
清辉院,楚珮容在院中逗着庄宜玩,看到陆芷沅带着倚翠居的人都过来,便知她有事,让乳娘把庄宜带了出去。陆芷沅敛衽行礼,也不绕弯子,把几个丫鬟所说之话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妾身清白是小,但妾身是晋王府的人,此事关系着殿下的声誉,还望王妃处置好此事。”
她身后的听夏加了一句:“方才她们还说,此事整个王府都在说。”
陆芷沅回身看了听夏一眼,听夏缩了缩头,不敢再言语。楚珮容脸色已经沉了下来。陆芷沅说的没错,她如今是晋王的侧妃,她名节不佳,外头之人说起来,连带晋王的声誉也会受损,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建昭帝和楚后一再严令不可妄议此事。轻雪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台阶前,请楚珮容坐下。楚珮容坐下,抬眸看到台阶下的陆芷沅,她身形虽纤薄,但站姿挺秀,那张艳丽的容貌上,一双凤眼晶亮无比。果然是看过《太史公书》的人。楚珮容侧过头,对轻雪吩咐道:“去拿张凳子给华侧妃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