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刺史盯着那只手,手腕处露一截黑色锦袍,上面有金线绣的祥云纹,正是祁渊日常穿的衣袍。毡布后传来一阵咳嗽声,搭起毡布的手也跟着一抖一抖的,魏刺史想向里面看,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他头想往前面靠近一点,杨易身形往旁边一动,挡住了撩开的车帘缝隙,那双冷肃的眼睛眯了起来,森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魏刺史。魏刺史不敢再看,躬身低下头。马车里的咳嗽声好不容易停歇下来,只听晋王叫道:“魏刺史,张守备。”
他的声音沙沙的,风寒似乎伤到了喉咙。张守备上前一步,同魏刺史站在一起。晋王道:“本王在岳州栈道被人算计,你们洪州可要做好防备,要是本王再遇险,可得掂量你们担不担得起。”
魏刺史和张守备一凛,忙道:“请殿下放心,微臣定会尽全力护好殿下。”
“进城吧,本王乏得很。”
晋王放下了毡布车帘。马车缓缓向前驶去,一行人跟着进了洪州城。洪州城自然也有专供朝廷来人居住的别院,已打扫过,别院内外都有负责守卫警戒的守军。晋王的马车到了别院大门前,晋王并未下来,李怀川和谷若虚从后面的马车下来,走进别院查看了一番,出来对等在晋王马车前的魏刺史和张守备道:“魏刺史,张守备,殿下吩咐了,别院中服侍的人和守卫的人,都得是殿下带来的人,你们把里面的人带回去吧?”
魏刺史和张守备依言让人出来。李怀川挥了挥手,虎豹骑的统领先带虎豹骑进去,京畿大营的人则迅速顺着别院的围墙站过去,在别院外形成一个护卫圈。守卫的人安排好之后,跟着晋王来的各种仆役进去,过了一会,有个管事模样的出来,站在晋王马车旁恭声道:“殿下,里头已经安置好了,殿下请去歇息吧。”
魏刺史刚看向晋王的马车,杨易就跳下来,和长平站在他和张守备前面,他们二人个子高大,把魏刺史和张守备挡得一点都瞧不见马车。魏刺史往旁边走了一步,李怀川转过头问他:“魏刺史,城中是否有好的郎中,本官想请郎中来给殿下瞧瞧。”
“有的有的,待会下官就去请来给殿下看病。”
魏刺史说着话,又探头去看,晋王已经下了马车,往别院大门走去,他只看到晋王披着披风,旁边还有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子搀扶着。“殿下。”
魏刺史想要越过李怀川走过去。李怀川拉着他的胳膊,“魏刺史,你带我去请郎中吧。”
魏刺史再去看时,晋王已经走进别院了,他无法,只能向李怀川道:“好,下官这就带李侍郎去请郎中。”
陆芷沅进了别院,向后看了一眼,长平会意,站在别院门口对守门的侍卫大声道:“殿下需要休息,不要让人进来打扰。”
魏刺史闻言,回头去看长平。李怀川半拽着他往前走,“走吧走吧。”
郎中请来了,魏刺史想要跟着进去,守在门外的侍卫放郎中进去,拦住他,“殿下吩咐了,他需要休息,不见客,大人明日再来。”
魏刺史往别院里看着,目光沉沉,转身走了。许久,郎中从别院出来,过了一个巷口,一个衙役拦下他,把他带到府衙后的厢房。魏刺史坐在里头,端着一个小盖碗慢慢喝茶。长史拿出一幅画,上面画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在观鱼,长史指着那年轻男人问道:“你看病的那个人,和这个长得一样吗?”
郎中仔细看着,有些不敢确定,“那位大人是躺在床上的,草民也看得不太清楚。”
魏刺史冷笑道:“你们医者给人看病,不都是要望闻问切诊吗?你不看清他,如何能开药,你想蒙本官吗?还是你收了他们的银子?”
郎中吓得跪了下去,磕头道:“大人明鉴,草民不敢啊。”
长史道:“你就老实回大人的话,床上的人是不是画上的人?”
郎中又看了那幅画,点头道:“是,是,是画上的人。”
魏刺史放下盖碗,盯着他:“你确定吗?”
郎中低下头,“确,确定。”
长史送郎中出去,回来问道:“大人,如此看来,确实是晋王殿下,我们要不要给颍州和江州的大人回信?”
“回吧,有事大家一起担着,也不知齐王殿下非要我们看着晋王殿下是何意。”
魏刺史看着还搁在高几上的画,捏了捏眉心。而在别院,陆芷沅站在廊下,听杨易回禀:“底下人回来说,那郎中出去没多久,就被带去了府衙。”
李怀川道:“果真和侧妃推测的一样,他们疑心了殿下的行踪,还好我们提前做了准备。”
陆芷沅叹了口气,“这只是开始,且他们是魏氏,若是楚氏,应付起来只怕会更麻烦。还有,到了邓州,那楚刺史是楚丞相的堂兄,依礼制,殿下是得见他的,我现在还不知何解。”
众人也沉默下来,半晌李怀川宽慰她:“侧妃也不必太焦急,左右到邓州还有十来天的功夫,我们一起想法子,说不定到时会柳暗花明。”
陆芷沅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越往北,天越寒了。次日一早,魏刺史来到别院前,晋王已经登上马车,全部人马整装待发。魏刺史诧异:“殿下身子不适,不多休息几日吗?”
李怀川道:“陛下寿辰在即,殿下不敢耽误行程。”
“也是也是。”
魏刺史连连道,恭敬地把晋王送出城外十里。下一个州府的刺史和守备,也带了人到城外十里处迎接。如此过了十来日,眼看下一个州府就是邓州了,却还是毫无头绪。陆芷沅站望着天际的残阳,那涌上的暮色沉沉地压到在她心上。“要不,我们不进入邓州城内,直接绕过去?”
谷若虚道。“不成。”
李怀川断然道:“绕过去,让殿下宿在野外,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杨易没说话,只望着陆芷沅。陆芷沅沉默不语。忽然,院门口有人走进来,陆芷沅看过去,目光一下就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