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那姑娘叫道。顾明之也向她挥手，又对祁渊道：“那是小女顾月澄。”
说话间，顾月澄已经走了过来，看到祁渊他们，似乎有些羞赧，向顾明之行礼后就垂首站在一旁。顾明之让她给祁渊和陆芷沅行礼。陆芷沅打量着顾月澄，十六七岁的年纪，身着素净的棉衣，面容姣好，一双清凌凌的大眼很有灵气。顾月澄听到祁渊身边俊俏的少年郎竟是女子所扮，忍不住偷偷抬眼偷瞧，正好撞到陆芷沅的目光，脸微微一红，又向她粲然一笑。陆芷沅看到她明媚的笑容，嘴角不由地跟着弯起。“澄丫头。”
江陵笑着叫她。顾月澄偏过头，方看到陆芷沅身后的江陵，欢喜地叫道：“江叔父。”
顾明之对她道：“我们从石井庄带回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原以为你在县衙，为父让他们送回县衙了，你快回去看看。”
顾月澄一听，便敛了笑容，向他们告辞，匆匆离开。顾明之指着顾月澄出来的那间屋子，道：“那里边是县城中乞人，下大雪前，微臣让人把他们集中到那里，让他们不被冻死。”
祁渊走过去看，屋子不大，中间烧着火堆，两侧铺着厚厚的谷草，十几个乞人手捧碗，正在喝粥，里头有炉灶，上面的铁锅熬着粥，一名衙役拿着大勺给乞人分粥。“县衙粮库储备不多，微臣也只能给他们一日两次稀粥。”
顾明之道。祁渊默默看着，对顾明之道：“带本王去看看，你是如何让百姓加固房屋的。”
顾明之带他们往前，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来到一处偏僻地，这里的房屋极为简陋，有泥土夯成的，有木头架在四周，外头围着草席的，屋顶上盖着的皆是茅草。木头屋子的下边，围着厚厚的积雪，雪中露出石头，皆贴着木头而放，上边的草席交叉钉着木板，屋顶的茅草也用木板压着，上头没什么积雪，想是被人清理过了。“这个法子只能在县城中用，因为县城四周有城墙，可以阻挡部分大风，如果是石井庄那样的，这个法子也不行，只能让百姓搬到安全之地。”
顾明之道。祁渊沿着屋子间的小巷慢慢走着，细细看着那些防止倒塌的措施，又试着去摇钉在外头的木板，还到几户人家里边去看，出来后他对顾明之道：“把你这些防治雪灾之患的法子写下来。”
顾明之愣了一下，硬着声音道：“这些防治雪灾之患，微臣三年前就写过，并呈上朝廷，但被尚书台退了回来。”
陆芷沅站在祁渊身边，敏锐地觉察祁渊身形一顿，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立刻就变了，她身后的李怀川悄悄退了一小步。她抬起头，只见祁渊盯着顾明之，眼神凛冽，绷紧的下颌线显出他的隐怒。陆芷沅向他走近一步，拢在袖子中的纤手露出，向他轻摆，示意他看过来，然后向他温颜一笑。祁渊确实很生气，胸中有怒意翻腾着。他怒楚成敬，身为丞相，接到下官防治灾患的奏章，没有禀报君主，也没有让笔吏写成文书，知会各州府，让他们遇到灾情时，可以有针对性的防备。他也怒顾明之，明知他是储君，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当众让他难堪，若不是他知道顾明之一腔赤诚为了百姓，早就被处置了。但陆芷沅的笑容让他冷静了下来，她就那样看着他，那双晶亮的凤眸，如浸在温水中的黑琉璃，带着淡淡的水汽，温暖地，轻柔地安抚下他翻涌的怒气。祁渊扭头去看那些木板，再回头看顾明之时，神色已恢复平静，“你写好之后，直接交给本王，不用呈上尚书台，日后你若有事，可找兵部的李侍郎，他会告诉本王的。”
楚成敬想只手遮天，可东秦的天这么大，他遮不住。李怀川站出来，向顾明之抱拳作揖。顾明之向他回礼，又向祁渊深深弯腰，恭声道：“微臣遵命。”
他直起身子，快速地往旁边转了个身，但他动作再快，陆芷沅还是看到他眼底泛着红意。他们来到县衙时，已是中午时分。闻春和顾月澄分别抱着一沓叠得整齐的布从县衙大门出来，看到祁渊和陆芷沅，忙停下脚步行礼。陆芷沅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闻春答道：“奴婢和顾姑娘把这些洗干净的布块送去慈幼局，给那里的孩子用。”
她指着前边不远处，“侧妃，慈幼局就在那里，三娘的孩子也安置在里边了。”
陆芷沅对祁渊道：“妾身想同顾姑娘去看看。”
“去吧，我让长平跟着你们。”
祁渊温言道，给她拢了拢灰鼠斗篷，“留神些，别冻着了。”
陆芷沅答应着，随顾月澄往慈幼局来。慈幼局是一处品字形的房屋，进入大门就是一个院子，院子里堆着积雪，两侧屋子的廊下，架着竹竿，上面挂着一些小衣服，还有大小不一的布块。对着大门的屋子，门上挂着毡布帘，顾月澄远远就叫道：“师兄。”
一个身着蓝布棉长袍的青年应声掀开布帘出来，眉眼清隽，他看到顾月澄身边的陆芷沅，打量了几眼。顾月澄同陆芷沅道：“他是臣女的师兄，叫叶溪，在医馆帮师伯做事，这几日无事便过慈幼局来帮忙。”
她对叶溪道：“这是晋王殿下的华侧妃，三娘的孩子，就是华侧妃从石井庄带过来的。”
叶溪忙向陆芷沅恭敬行礼。陆芷沅让他起身，同顾月澄往屋里走去，一面笑道：“原来顾姑娘是位女郎中，当真厉害。”
顾月澄忙摇头，“不敢当不敢当，臣女随父亲在平州时，机缘巧合拜在师父门下，学了几年，不过略懂皮毛。师兄比臣女厉害，已得师伯真传了。”
她们踏上台阶时，叶溪过来接过顾月澄抱着的布块，低头看到她的手，眉头一皱，“你的手怎么了？”
陆芷沅顺着他的话看去，顾月澄右手虎口处有些红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