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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着板砖站起身,才发现,这个楼虽然不高,但是面积挺大,楼顶是个猪腰子形状,像个小广场,周边还堆放了一些砖头瓦块木头之类的建筑材料。
屋顶上有四五十个人,有男有女,都比较年轻,穿着统一的白体恤,黑色练功裤,白体恤上写着“龙强国术”四个繁体行草红字。有的还拿着刀枪剑棍,原来是一伙练武术的在楼顶练武。 侯昌蹲在远处,手捂着胸口猛喘,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我叫:“兄弟哋,遮、遮住佢,扁佢……” 那些人呼啦一下聚集在一起,慢慢地往前凑合。 我举着板砖手上一使劲,嚓地一声,砖头变成了碎块。 “呕……”那些人都吃一惊,往后一缩。 “×你、你妈×!”侯昌喘骂了一句,从一个人手里抢过一根长枪,对着我投过来:“戳喜(死)你!”
看看枪飞近了,我飞起右脚轻轻在空中一抹,那杆枪嚓地断成了两截。 我左腿独立,高举着右腿,双手整整西装的领子,慢慢把右腿收回面前变成“朝天蹬”,又绕过右耳旁,才在身后放下。 “哦哟……”那些惊呆了,都不敢上前。 “哇!好帅哦!”
还有女生喊。
“好一个‘孔雀开屏’!漂——亮——!”众人背后一声大嗓门的喝彩。
人群一分,后面走出来个中等身材、身体强壮的秃头,头皮刮得铁青铮亮,穿着一身白色的短袖传统练功服,脚上穿着白运动鞋。 侯昌看见秃头,就象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扯住,仍然上气不接下地改用普通话说:“师、师父,救救我呀,这契弟(王八蛋)带、带着条子来抓我啦,还追、追了我三条街,甩、都甩不掉……累、累得我呕血(吐血)……” “你个废物!”秃头咆哮着教训说:“三年的轻功白练了?还他妈的香港跑酷冠军呢,被人追了三条街,甩不掉人家,还喘得要死要活,丢死人了!看看人家,也没喘成你这个熊样儿!”
我有点愣,为什么呢?这人说得是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但是一点港味儿没有,反而带着我家乡的河北口音,真奇怪。 旁边一个高个白体恤说:“师父,他欺负侯师弟,我们要不要教训他?”
“你他妈也蠢是不是?”
秃头说:“你们能打得过人家吗?你的骨头比那砖头硬吗?走开!”
秃头说着,走过来,到了跟前,双手一抱拳:“兄弟,幸会!见识了,真正的高手。不好意思,我那不成器的徒弟……咦?”
他也愣住了,瞪着两眼,手指着我:“你?你、你是、宇天龙?三师叔?”
我定睛一看秃头,四十多岁,皮肤黝黑,圆脸,一脸横肉,塌鼻子,大嘴叉,粗眉毛,圆眼,脸上还有几颗麻子。 “啊?地瓜哥……哦不,毕开山?”
我也惊讶了。
“啊呀我的个老天爷啊!”毕开山惊叫起来:“真的是你啊!”
他急忙抱拳拱手行礼:“见过三师叔!”
毕开山是我们同村的,小名叫“地瓜”,我们年龄差距很大,他比我大11岁,和我大哥宇潜龙同龄。 我母亲生下大哥之后,就一直身体有病,我们是中医世家,可也邪性,就是治不好我母亲的病,真应了那句“名医不能自医”的古话,自然也没法生育。 一直到我大哥八岁的时候,母亲才生下了二哥见龙,之后又生下我和四弟亢龙,结果我比大哥小了11岁。毕开山只比我大哥小几个月。我们六七岁开始练功的时候,他和大哥都十七八了,一起教我们基本功,我们三兄弟都喊他“地瓜哥”。 他酷爱武术,尤其对我们宇家的武术非常仰慕,经村长介绍作保,跟着我父亲习武,平时和我们一起练。 他练功极其认真,而且不怕苦不怕累,得了我们家太极、八卦的真传,擅长散手,轻功练得也不错,为人还老实勤快,有眼色,每到农忙和我家里有事,他都积极地跑来帮忙,很得我父亲的喜欢。 他本来要拜我父亲为师,可不行,因为他的曾祖父和我祖父是拜把子的兄弟,也就是说他还是我们兄弟的晚辈,自然不可能拜我父亲为师。 后来我大哥30岁时父亲允许他开馆收徒,毕开山就和其他六个人一起拜在我大哥门下,是大徒弟,就是大师兄,自然我们三兄弟就成了他的师叔,我是老三,就是三师叔了。 在二十四五岁的时候,已经出师的毕开山说要出去混混,见见世面,从此走了,很少回家,除了逢年过节回家看看父母,也来看看我父亲和大哥,平时很少见。他在外面干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他父母相继去世后,他就很少回家乡了,连我大哥都很少见到他。 而我因为在外面上大学、混世界,除了在大哥的收徒仪式上见过他一次,大概得有十五六年没见过他了,没想到,他竟然混到了香港这里,还当了师父。 我见他行礼,急忙说:“别客气了地瓜哥,咱们是兄弟,喊什么师叔……” “哎别别,小时候胡闹,现在都是大人了,该怎么滴就怎么滴。”
他回头对徒弟们说:“你们,都过来,见过三师爷,哦不,你们该叫三师公!”
那些男女都一齐过来站好,抱拳躬身行礼:“见过三师公!”
“各位免礼,不客气!”
我也对众人一抱拳。
毕开山对徒弟们吼着:“你们刚才也都看见你们三师公的身手了,高手中的高手,你们再练十年能赶上师父,可再练二十年也赶不上三师公,你们……” “哎哎,毕师父,我哪是什么高手,别瞎吹了。说正事儿,”我一指躲在后面的侯昌:“我想找他谈谈!”“猴崽子,过来!”
毕开山对身后的侯昌吼了一嗓子。
侯昌战战兢兢地过来,噗通一下跪下了:“对唔住啊三师公……” “说普通话!”毕开山说。
“对不起啊三师公,我不知道……”这小子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却说得很流利。 “你他妈的是不是偷了三师公的钱包了?”毕开山问。
“哎呀师父哦,我早就不干那事儿嘞,我有生意啊。”“那你跑什么?还让你三师公追了三条街。”
“我看见他带条子……哦不,带警察来抓我嘞!”
“你没干坏事,还怕警察抓你吗?”
“我、我……上周,进凤梨的时候,从公海上帮人带了一批iPhone……” “那至于把你吓成这熊样儿?”
“还、还有几支猎枪和子弹……” “啊?你他妈的竟然还敢走私武器!”
“我要问的不是这些事儿。”
我上前一把把侯昌薅起来:“我想问你点别的,你得给我说实话。”
“什么……别的?”
侯昌愣了。
“三师叔,您尽管问,他敢骗你,我不揍死他!”毕开山说。
我说:“毕师父,有没有个可以说话的地儿?”“哎呀,见到您老光高兴了,忘了忘了,请请,到下面四楼,我的办公室去坐,走走!”
毕开山一边让我一边对徒弟们吼:“都去继续练,不许偷懒!小猴子,你跟着过来!”
顺着下天台的楼梯往下走,我说:“地瓜哥,您没什么变化,只是有点发胖了。”
“嗨,不仅是胖了,筋骨也抽抽了。”
毕开山说:“比如那招‘孔雀开屏’,您做得还是那么潇洒自如,漂亮,可我他妈的搬个‘朝天蹬’都困难了。”
“您已经功成名就,不用那么刻苦练功了。功夫一天不练则退……” “两天不练则衰,三天不练则竭,师爷经常这么教训咱们。可我现在就是懒了,唉,没办法。”
侯昌还不住地奉承拍马屁:“三师公,你的轻功好棒哦!我练了三年嘞,跑上墙也只能跑两步,可您竟然横着跑了三步,迈得那么远,还跨过了一扇门,您都吓着我了……” “你个混小子,才练了三年,怎么和你三师公相比?他是童子功,二十几年的纯功,你能比吗?我都比不了。”
毕开山说。
我看了侯昌一眼:“你小子要是不服可以继续跑!”“哎哎,我不跑嘞,可不敢再跑嘞,跑不过你!”
侯昌缩着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