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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鸡汤端上来,下人呈给戚逖,燕辞云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戚统领怎么不喝?”“是怕本王下毒?”
温和的声音笑对着他,却叫戚逖的身体倏然紧绷了起来。 只是他心中微沉,想着只是一次意外的刺杀,现在还未找出源头,以摄政王往日对他的信任应该暂时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今天不过是敲打他,警告这次事情不可再发生。 戚逖面色不变,伸手接过了鸡汤。 “属下不敢。”
他仰头喝了鸡汤,燕辞云才慢慢道:“本王就知道阿逖忠心。”
“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阿逖既然犯了错,本王也不好包庇。既然你有心领罪,那就暂时卸了统领一职,去刑司受罚十日吧。”
这句话一出,不仅是戚逖眯了眯眼,周围的近卫们都有些意外。 虽说是办事不利的敲打,但这次的惩罚却意外的重。不仅夺去了戚逖的暗卫统领一职,更是叫人去了刑司。 刑司十日,便是要受过所有刑罚才能出来,这等重刑往常殿下从未给过戚统领。 不过近卫是摄政王的近卫,不是戚逖的,因此虽然疑惑,但却都没有人出声。 戚逖只在刑罚出来的一瞬间意外过,很快回过神来,低头领罪。 “是。”
“多谢殿下宽宥。”
底下的人沉默忠心的宛如一条狼犬,像是任何责罚都不会让他背叛一样,即便到这时都没有流露出一丝不满,然而最后背刺他给了他一刀的却就是这个忠心耿耿的统领。 燕辞云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挥手让戚逖下去。 近卫列在身侧,大堂内烛火明灭,戚逖在起身离开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忽然抬头看了一眼。 燕辞云始终闭着双眸,像是在养神一样,戚逖心情莫名的收回眼神离去。 “殿下。”
身边女婢上前,燕辞云将茶盏递过去:“烧着热水,准备沐浴吧。”
从洞真观到城郊粮仓来回奔波,这时候已经很晚了。只是燕辞云看着自己一身尘土,不沐浴还真有些睡不着。 …… 燕辞云昨晚连夜回来罚了戚统领的事情并没有流传出去,只是,摄政王开仓放粮的事倒是今日一早就传遍了都城。 裴道慎脚步微微一顿,身为太傅原本准备进宫去为陛下讲学,没曾想却听见了这么个消息。 因为昨日开仓是在都城城郊,燕辞云把持着消息,因此除了城外流民外暂时还无人可知,可是今日一早,这消息就流了进来。 裴道慎第一反应是。 ——不可能。 以燕辞云的秉性,怎么可能开仓放粮。他向来视城郊粮仓为私有物,对那些流民一向视而不见。 目下无尘的人有一日忽然低头,当然叫人感到奇怪,怀疑其中是有什么阴谋。裴道慎思索了一下,吩咐身边人去城郊外查看。 如果是其他人,这个举动自然是冒犯了摄政王。但是裴道慎代表河东裴氏不久之前已经暗中投效了摄政王,因此这行为也算不上僭越。 看着下属离开,裴道慎才重新回了裴氏的马车,往宫廷而去。 朝堂上大多数世家出身的官员都看不上摄政王,河东裴氏身为钟鸣鼎食的高门之一自然也是如此,这次向摄政王示好只是表面上而已。新帝如今蛰伏宫中,摄政王一手遮天,不少世家同他们一样都选择暂避锋芒。 官袍广袖垂落,裴道慎白玉似的手执着书卷,望着马车外微微敛下眉目。等到了宫廷之后,这位乌衣门第的暗投明珠才缓缓掀开帘子。 只是叫裴道慎没有想到的是,今日一进宫却被内侍告知陛下被摄政王请出宫去了。 是的,被摄政王“请”出宫。 “荒谬!”
堂堂帝王,宫墙之内,摄政王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这才是叫朝堂众臣无法容忍的。 先帝只是许了他托孤之臣的名号,可燕辞云却不以臣子自居,反倒却生生的压在新帝头上。今日他能随意从宫廷之中带走新帝,明日是不是就能隐秘暗害了新帝? 或者……想到外面传言,摄政王觊觎新帝颜色的话,饶是裴道慎修养极好,这时候也猛地脸色难看了下来,闭上眼睛遮掩住眼底的厌恶。 …… 燕辞云进宫将新帝“请”出来,倒不是心血来潮。 昨晚休息了一夜,他今早起来之后.精.神也不错,在身边近卫询问他可否要进宫看看那位裴太傅最近对新帝的教学成果时,燕辞云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既然已经声名狼藉,在其他人眼里是逆贼了,那何不再大逆不道一些。 既然是逆贼,那为何还要进宫面圣呢。不如皇帝向他这个“托孤”来照顾他的重臣来汇报一下近日课业吧。 燕辞云还从未做过这么大胆的事情,在让心腹拿着他的令牌请陛下出来时,饶是从不违逆摄政王的近卫都吓了一跳。 “殿下,这是不是不妥?”
何止是不妥,这要让那些文臣柬使知道了,简直要骂死殿下,血溅当场。 燕辞云微微笑了笑:“本王昨日刚去洞真观为国祈福,遇见刺杀又受了惊,身体不适。于国于民,陛下不都得代表老臣来看看本王吗?”
“不然,岂不是让忠臣寒心?”
正堂内一片寂静,近卫们面色古怪。饶是他们再怎么洗白自家殿下,但是……这是不是和忠臣二字半点搭不上边? 要是普天之下的姬氏忠臣都是他们殿下这般,近卫们打了个寒颤不敢想了。 身边亲近的心腹还是拿了令牌进宫去请陛下了。 戚逖刚在刑司受完刑,背后血痕交错的从长凳上起身,就看到了在外面面色古怪,不知道在隐晦议论着什么的狱中司卫。 “外面什么事?”
他虽然被暂时革了统领一职,又来刑司受罚,但是往日余威还在。在穿上衣服遮住后背伤口后听见门口人嘈杂,不由肃目冷了下来。 门外的司卫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往日这位摄政王跟前的大红人。只是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说也瞒不住,陛下是从宫内被请出来的,这时候宫内应该已经传遍了。于是只能跪地老实道:“戚统领恕罪,实在是这事有些意外。”
“我们刚才是在说摄政王殿下请了陛下出宫一事。”
“请陛下出宫?”
戚逖动作微顿,心中陡然一沉,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不止是他,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这么想。 司卫被质问后为难地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听外面的人说的。”
“戚统领问问其他人应该清楚。”
戚逖心中怀疑,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冷着脸迅速地出了刑司。 然而刑司位于都城正西,距离摄政王府还有些距离。即使是他紧赶慢赶,等到了王府时摄政王已经见到了陛下。 燕辞云换了昨日祈福的那件素衣,今日倒是穿了件碧青孔雀纹的广袖,秀美的孔雀羽尾乘着碧色在腰间蔓开。燕辞云手持雀扇,看着门外近卫领着陛下过来。 燕辞云想过很多次见这位原著中的主角受的场景,只是却没想到一进来之后却看见了一个纯白到无辜的小羊崽子。 燕辞云微微眯了眯眼,欣赏着进来的少年。 即使是几日前刚刚已经行了加冠礼,满了二十岁,但是这位新帝的面貌看起来竟还像是少年一样,纯然到叫人看着,竟仿佛不忍心欺骗一样。 燕辞云近乎喟叹的垂下眼,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何原著中那些气运之子们会被他耍的团团转了。 实在是这位陛下天生一副无害的脸。 如果说燕辞云本身是野心勃勃,能让人看清皮相的慈悲伪月。那么眼前的陛下就像是幽静泉水下深流的溪雾,静到极致,反倒只能看见一片天然。 尤其是对方见到他之后,没有露出一丝愤恨之色,反而像是见到亲近之人一样,眼前一亮,朝他孺慕地笑了笑。 “老师。”
燕辞云微微扯了扯唇角。原主当然不是皇帝的老师,众所周知,那位出身河东世家的裴太傅才是。原主只不过在先帝临终之时暂代过太傅一职一段时间罢了,当然,最后之所以不继续当太傅当然是因为他——升官了,摄政王自然要比太傅好听太多。 不过因着之前的事情,这位新帝在原主面前一直是叫“老师”的。 这位“老师”一直端着上位者的架子,现在,燕辞云更是可恨到让尊贵的皇帝出宫来“见”他。 两人目光相对,浓碧的色泽在苍树光影下撕扯着,那抹孔雀纹锋利到仿佛要撞进眼瞳里。 在新帝走进来的一瞬间,近卫们就跪了一地,但是燕辞云这才像是想起来一样,站起身来行礼。 下一刻,就被走近的皇帝伸手扶起。 “老师不必多礼。”
两人近距离接触,燕辞云才发觉,这小羊崽子确实很高。 原主身为正常男性并不低,大概有一米八左右,而这个玉质金相,骨秀昳丽的少年新帝居然还要比原主高一头。 面对面抬起头时,燕辞云心里轻“啧”了声,顺势松了手,让自己远离身高差,装模作样虚弱: “臣受命于先帝照看陛下课业,只是昨日在洞真观外受了惊,今日身体不适,这才冒昧请陛下出来,还请陛下见谅。”
“老师身体不适?”
燕辞云刚说完,眼前的羊崽子甚至没问昨日洞真观的事情,就仿佛十分担心他一样,皱眉抬起眼来: “恕真冒犯。”
“老师哪里不舒服,可否让我看看?”
燕辞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