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曼没想到在家养老都能被人探望，来找她目的都只有一个，问涂秋的下落。

先来的是宋蜻虞，只问涂秋葬在哪里？

婵曼很为难：“我不知道，好像是他在诨岳城认识的朋友送走的，你可以去问问他们。”

宋蜻虞点头：“可以，那我怎么找到他们？”

婵曼想想：“有家酒馆应该能找到他。”

宋蜻虞得到地址后就道谢离开。

送走宋蜻虞半个月后林月明又上门了，婵曼不认识她，在看见林月明一副虚脱的样子，以为是上门乞讨的路人，就放她进屋休息 。

“老姐姐找我何事？”

婵曼给她倒茶搭话。

林月明喝完喘口气反问：“你是玄离宫前任宫主婵曼？”

婵曼点头：“是。”

只见林月明面露笑容，抓着婵曼的手激动问她：“我叫林月明，是从流水村来的，听说我儿子涂秋最后见到的人是你，想来打听他的下落。”

婵曼见她年纪不小，骑着马风尘仆仆一路走来，怕她听到涂秋下落后吃不消，就撒谎称：“他跟着天玄修行去了，估计不会回来。”

“天玄？”

林月明疑惑。

婵曼给她解释：“是玄离宫的长老，也是我师父，涂秋的师父是我堂姐，托我在诨岳城照顾他，所以将他收到玄离宫门下，跟着长老修行，若是得道了，可能就真的不会回来。”

林月明不信：“真的？你没骗我？”

婵曼握着她的手安慰：“真的，老姐姐你就安心回家，孩子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

像是得到满意的答案，林月明松了口气，眼中蓄着泪，想说的话全都堵在嘴里，只抓着婵曼的手不停点头，她在谢谢婵曼对涂秋的照顾。

婵曼心里难受，扯出笑脸安抚她。

林月明谢过婵曼，佝偻着身子牵马离开。

“唉，造孽啊。”

婵曼叹息，

她刚送走林月明，又见到一个她意想不到的故人—涂伏。

涂伏脸色也不好，她走到婵曼面前没着急开口，两人互相干瞪眼。

“我没去弄死你，你到自己送上门来了？有事？”

婵曼稳不住开口问他。

“你跟她说什么了？”

涂伏反问她。

“他找儿子，我就老实说呗，怎么？你没告诉她实话？”

婵曼觉得好笑。

涂伏不语，这个家散了之后他就很少说话，婵曼嘲讽他也不在乎。

婵曼又是嘲讽：“涂伏，这就是报应。”

涂伏瞪她，很不爽。

婵曼笑了，挥手道：“行了，骗她的，我觉得自己还没那么冷漠。”

涂伏点头，转身离开。

婵曼却叫住他：“涂伏，儿子死了你真的一点都不伤心？”

“......都是命。”

涂伏没回头，留下一句走了。

......

宋蜻虞在酒馆找到奉段，此时的奉段在和老板一起经营酒馆，他已经没有再去骗人了。

“请问认识涂秋吗？”

宋蜻虞走向奉段问。

奉段有些懵：“认识，你是？”

宋蜻虞一时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犹豫半天才说：“我跟他有过婚约，听说他出事了，过来看看。”

“啊？”

这话把两人吓得不轻。

宋蜻虞又说：“我说的是真的。”

奉段不知该说什么：“涂秋没跟我们提过。”

“他之前回家时定下的。”

宋蜻虞解释。

两人明白了，奉段不好意思，让宋蜻虞坐下慢慢聊。

“他嘱托我们给他处理后事，已经葬在映星湖里了，你要是想见见我可以给你带路。”

奉段说道。

宋蜻虞点头：“谢谢。”

奉段收拾一番带宋蜻虞去映星湖，路上两人聊起涂秋各有说辞，宋蜻虞没想到在奉段眼中涂秋是个正常人，奉段也没想到涂秋会有一个没过门的媳妇儿。

“你们怎么认识的？”

奉段好奇两人的过往。

宋蜻虞在心里挑挑拣拣：“我主动找的他，事情传出去不管真假与否，都会成真的，这时也就顺水推舟了。”

奉段明白她的处境：“那这样你还来？”

宋蜻虞笑了：“挺好的，这样我爹娘就再也不用催我成亲，我也能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了。”

奉段没想到她会这么想，反应过来想着宋蜻虞如果是个千金大小姐，那确实这样的方式很好用。

“那你呢？”

宋蜻虞反问。

“我想骗他钱，结果发现他是我崇拜对象的儿子，所以就这么认识了。”

奉段如实回答。

“......你真行。”

两人聊的还不错，转眼到了映星湖，奉段指着湖说：“骨灰就撒在里面了，你去聊两句，我就不过去了。”

宋蜻虞下马走到湖边，原本还有很多话说，现在全没了。

她蹲在湖边发呆，奉段无聊走过去两人就一起盯着湖面看。

“你没什么要说的？”

“没有，仔细想想，我跟他好像也没那么熟。”

奉段挠挠下巴：“这话还能这么说？”

宋蜻虞点头：“嗯。”

“我还把他打成重伤，不然他要是赢了，就不会来第二次，也不会死了。”

这话信息量很大，奉段反应过来当时把涂秋打伤的人就在眼前，心里难免不悦。

“难怪你会来看他。”

“算是孽缘吧。”

此话一出皆沉默，两人在湖边坐到傍晚，眼看要黑天，两人又骑马回去，一起在酒馆喝了两杯。

宋蜻虞第二天要回去，也没喝多少，奉段给她安排房间住下，她睡不着，坐在窗前继续喝酒。

窗外月光照进来，宋蜻虞看着月亮发呆，一口一口喝着酒。

......

次日宋蜻虞顶着昏昏欲睡的脑子上路回家，奉段送她一程，还不忘说起他跟涂秋相识的情景。

“涂秋就来诨岳城两次，来回都是我给他带的路，没想到还能送你一程。”

奉段打趣。

宋蜻虞点头：“嗯，谢谢。”

奉段送她出沙漠，然后跟她辞别，宋蜻虞走时交代奉段一句：“要是有人问起我，你就如实说吧。”

“谁能问起你？”

“总有些人会想知道。”

她说完踢马肚子：“走了。”

她骑马驰骋离开，走时连奉段都忍不住感叹好飒。

......

林月明费心来到诨岳城，得到儿子的消息之后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她颓然蹲在路边，佝偻着背实在可怜，涂伏就在不远处，两人都知道对方在，却没坐在一起，林月明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吃，涂伏就找了一个面摊坐下陪着吃。

两人吃完后又往回走，一前一后走的很慢，林月明来找儿子时的精神头全耗尽了，回去的路上感觉每走一步都无比沉重，沙漠走到一半，林月明撑不住倒在地上，涂伏见此立马冲过去扶她起来。

“月明......。”

涂伏给她喂水。

林月明恢复一点看清是涂伏，她没有发火，只是推开涂伏自己起身，涂伏没走，把她扶上马背，牵着马一起往回走。

“你这下安心了吧？”

涂伏问她。

林月明嗤笑：“你不满意吗？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涂伏心梗，他现在真的猜不透林月明到底知不知道儿子已经死了，也不敢多说一句，只能跟着一起装糊涂。

“回去路过吴家，顺带把事情处理了吧。”

林月明说道。

“你真要让吴家家破人亡啊？”

涂伏以为那只是林月明的气话。

林月明叹气：“都已经了无牵挂了，你还在意这些？”

涂伏被这话堵住：“你说得对。”

两人的身影在沙漠中渐行渐远，知道身影彻底消失在沙漠中。

......

五年后

婵朗玉守在鹤行观度过余生，丹昱闲不下来，五年前来看过婵朗玉一次，说自己要去游山玩水，空了给她写信报平安，也算是别让她沉浸在徒弟去世的悲伤中。

如今丹昱又来信，分享他在路上的经历，他先去看了婵曼，同辈的几人都老的走不动，他算是体力好的那个。

他说起婵曼原本整天窝在家里看书，但天玄仙去，玄离宫闹腾一阵，婵曼又回去接任事务，说起见到婵曼时她脸黑的不行，差点动起手来闪着腰。

又见到一个年轻人，说是跟涂秋认识，叫楚轻帆，他已经是乘尚阁的阁主，问起涂秋只说可惜。

婵朗玉看信看一半笑了，翻到第二页，丹昱接着聊起跟他同行过一段时间的姑娘，那姑娘一脸菩萨像，看着很讨喜，出门两年一直在行侠仗义，江湖上有人听说过她的大名，但她逢人都说自己是涂秋未过门的媳妇，提过自己的名字，知道的才明白这是当年把涂秋打成重伤的女人。

宋蜻虞主动找的丹昱，说她想了解涂秋这个人，就边找涂秋认识的人，边行侠仗义，估计以后还会来找婵朗玉。

说到后面他又提起涂伏和林月明，夫妻两人在家里安心种地，只不过林月明好像痴了，从诨岳城回去后就不会说话，也不理会人，整日坐在田里发呆。

丹昱在信中惋惜，好好一个家真就这么作散了。

婵朗玉看完信后将信收在柜子里，然后拿起摆在柜子上的剑擦拭，剑擦好后放回去，给供在香堂内涂秋的排位上香。

“徒弟啊......在下面跟妹妹好好过，你爹娘不用担心，他们过得很好，我也很好，过舒服了就找个好日子投胎。”

婵朗玉难得跟涂秋说这么多话。

她上完香背上小背篓出去采药，路上遇见两个三四岁的孩子跟着父亲学认药，她看的高兴，走过去逗孩子。

“孩子多大了？”

父亲笑着回她：“姐姐四岁，弟弟三岁，道长也是上山采药？”

婵朗玉点头：“嗯，喜欢孩子闹腾，过来看看。”

两个孩子喜欢眼前的奶奶，趴着婵朗玉的腿不放，婵朗玉高兴给他俩发糖，那是用药做的，孩子吃了不容易生病。

婵朗玉摸摸孩子的头，转身往山里采药去了。

她走后两个孩子问父亲：“爹，那个奶奶看着好伤心。”

孩子和大人的世界不同，父亲自然不理解孩子的话，只以自己的想法解释：“可能是自己住在观里太久，没怎么和人接触吧。”

“那我和弟弟可以来找奶奶玩儿吗？”

“你们想吗？”

姐弟俩点头，父亲也点头：“好，但有一个条件，天黑之前回家。”

“好！”

姐弟俩奶声奶气应下。

婵朗玉回观里时看见刚刚那两个孩子，心里有些疑惑，走过去搭话：“你们怎么在这儿？”

姐姐先开口：“我们喜欢奶奶，父亲答应我们跟奶奶一起玩儿。”

婵朗玉很意外，没排斥两个孩子，放下背篓坐在孩子旁边陪他们玩儿。

“以后天天都来吗？”

“嗯，天天来。”

婵朗玉很高兴，她好像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孩子在院子里闹腾，婵朗玉就在一旁捡药材，想着原本清冷的道观，日后有得闹腾也不生气，反而很开心孩子在院子里打闹 。

她看看孩子，又看看供在香堂里的牌位，想着自己的的余生不会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