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李师师正在府里的亭中姿态闲适地抚着琴,在察觉有人靠近时,也只懒懒地轻掀眼皮:“你是哪家的丫鬟?来寻我做什么?”
子尤恭谨地向李师师福身行了一礼,着意将每一字每一句都咬得格外清晰:“奴婢是摄政王妃身边的丫鬟子尤,我们家王妃想邀李小姐前去赏玩古画,我家二小姐与荣王也同在呢。”
阎景行和姜知晓在一起?!意识到这一点的李师师心下一乱,指尖更是将一根琴弦生生绷断。“荣王怎么会跟那个毁了容的小贱人在一起!他们现在在哪儿!说!”
子尤对上目眦欲裂的李师师,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朗声答道:“现下荣王与二小姐正在京中逛街呢,两人相谈甚欢,旁人都说他们是郎才女貌呢。”
李师师本就因姜知晓与阎景行死灰复燃而嫉妒得发狂,在听到“郎才女貌”这四个字时,一张俏丽的小脸儿上尽是扭曲的怨恨。“贱人!竟然还敢勾引荣王!这个贱人!我要杀了她!”
李师师的理智彻底被嫉恨吞噬殆尽,恼羞成怒之下,更是将手边的古琴向一旁的丫鬟头上猛地一扔。丫鬟来不及躲闪,竟是生生被砸晕了过去,额角渗出鲜红的血迹。子尤见状,瞅准时机便溜之大吉,待到李师师反应过来时,亭子周围只剩她与一个昏死过去的丫鬟。“姜知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想要做荣王妃!你也配!”
李师师如市井泼妇般,将目光所及之处的物件儿都一一砸了个遍,直至气喘吁吁都不肯停手。而不远处的房檐上,姜许乐以手肘撑着膝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那副美人撒泼图。“阎景行,想脚踏两只船,可没那么容易,我倒要瞧瞧,当李师师对上姜知晓,你会选谁。”
姜许乐眼角处浮起的笑意讥诮,手下嗑瓜子的动作却越发得欢快。在李师师带着一众的小厮打手出府后,姜许乐也紧随其后,在京中最热闹的地方又寻了处房檐,继续看着街中央即将上演的好戏。因阎景行是面对着姜知晓,再加上他的身形高大,将她的视线更是遮了个严严实实,是以两人还正在打情骂俏时,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厉喝:“荣王殿下!还真是巧啊,竟然在这儿见着了你?怎么?这不是姜家二小姐么?听说这脸蛋儿毁了,还有脸出来闲逛?不怕没得让人笑话!”
李师师盛气凌人而来,张口便是居高临下的质问。阎景行的后背蓦地一僵,呼吸因心虚而短暂地停滞了片刻,但只是一息的功夫,他便恢复了往日的沉稳,转身走近李师师,笑意温柔地开口道:“师师,本王不过是与姜小姐在此处偶遇,略多说了几句,你莫要多想才是。”
未免姜知晓听见,阎景行有意将音量压低了两个度,李师师却是不依不饶,望向姜知晓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敌意与针对:“殿下说是与姜二小姐偶遇?怎么我方才看见你二人举止如此亲昵呢?姜二小姐也是,这般的不知轻重,不知廉耻,还未出阁呢,就如此轻浮做派!”
话音落下,围观之人落向姜知晓的眼神中也多有讥讽与不屑,耳畔的窃窃私语声更是如一记又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鞭笞着姜知晓的脸蛋。“殿下!李小姐说话也太难听了些,我与殿下不过是普通朋友,你怎么能如此污蔑我的名声!”
姜知晓又羞又恼,偏生李师师话糙理不糙,更是让她恨得几乎要将手中的帕子揉碎。眼瞧着姜知晓被惹恼,阎景行尚且还觊觎那图的权势,下一秒又果断换了方向,忙不迭地凑到姜知晓跟前,轻声安抚道:“知晓,本王知道你是个心地纯善的,师师心直口快,你莫与她一般计较,事后本王定会好生补偿与你的。”
姜知晓作出泫然若泣的姿态,正想顺势靠在阎景行的肩头时,李师师却是已逼近两人身前。阎景行夹在中间,试图左右逢源,可一张嘴又无从辩驳,眉宇间的尴尬与愠怒来回交织翻涌。他是想要获得李太师的支持,但并不代表他会一味地容忍李师师的践踏。姜知晓察觉到阎景行周身情绪的波动,眼珠骨碌一转,顺势抬眸,楚楚可怜地望向李师师,哽咽着声音道:“李小姐,我知道你向来便看不惯我,但我也不愿荣王殿下为难,我愿自罚五巴掌,只要你能消气,我如今已经毁了容,是再无半分脸面可言了。”
短短几句话,便将欺凌弱小,得理不饶人的黑锅稳稳地甩到了李师师头上。偏偏李师师还沉浸在自个儿赢过姜知晓的得意中,在见到她做小伏低的神色时,嘴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开始吧,可别光打嘴仗。”
姜知晓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缓缓抬手,用力地甩向自个儿的左脸。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更是一声声地落到了阎景行的心头。这场闹剧终是以姜知晓挨了五巴掌,捂面离去而结束,阎景行虽陪着李师师上了马车,但藏在袖袍下的双拳却是松了又紧。坐在屋檐上的姜许乐看戏看得酣畅淋漓,丝毫未注意到身后男人的靠近。“乐儿,你怎能坐在如此高的地方?也不怕摔着了自个儿。”
阎修烨本是想与朝中密友商议一些事,不曾想无意间抬头,却是正巧瞧见了自家娘子坐在三层楼高的房檐上。姜许乐转眸对上男人紧蹙的眉头,在他将要启唇说出那些说教的话时,耍赖似地张开双臂,语调婉转甜腻:“夫君,快抱我下来嘛,这上面好高啊,乐儿害怕。”
阎修烨闻言,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足尖轻点,一个飞身便将姜许乐揽入怀中,而后稳稳地落地。“你啊,惯是知道我的软肋,下次可莫要爬这般高了,仔细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