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怎能如此胆小懦弱,区区藩王,又有何惧?有摄政王在,有大兴铁军在,断然不会让那图小儿近得京师半步!”
武将的嗓门儿本就粗狂,再加上姜许乐的煽动,对皇帝的声讨竟是比方才对阎修烨还要再热闹三分。姜许乐功成身退而去,御书房内的皇帝也被迫从作壁上观顷刻间陷入了两难之境。若顺应朝臣之意,断然拒绝那图,怕是会惹恼他,后患无穷。若执意如此,只怕朝堂不稳,更会引来有心之人的利用。皇帝搬起石头反而砸了自个儿的脚,一时间更是头痛不已。待到深夜,宫门下钥,围聚在御书房门前的众臣散去后,皇帝忙不迭地派郑公公连夜请了左相入宫议事。“陛下,今日之事,老臣倒是都听说了,只是老臣也拿不准主意。”
左相是皇帝最为信任的肱股之臣,现下他先摆明态度,无非是担心皇帝会因他的无能而迁怒于他。皇帝未想到左相一张口便迎面泼了盆冷水,面上萦绕的郁气更盛:“那图在封地起码有三十万的私兵,与京师布防相比,也是不相上下,如果不让他进京城,届时发兵,再被他国钻了空子,大兴将危。”
而另一层的意思,皇帝却是因私心而不愿道出口——他在惧怕那图,担心那图一旦进京,会先伺机取了阎修烨的性命,而后顺利逼宫,自己当皇帝。左相并非愚笨之人,自然品出了皇帝的弦外之音,但即便心知肚明,也不得不装起了糊涂,将头垂得更低:“老臣无能,实在没法儿求出个万全之策,陛下,还是再召摄政王入宫商议吧。”
皇帝本就因摆了阎修烨一道,又被朝臣当众拆穿而心虚,现下再召,更是觉面上无光。“左相,你当真没有一丁点的办法么?”
皇帝目光灼灼地紧盯向左相,在瞧见他艰难地摇头作出否认时,怒火中烧之下,却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你去秘密唤摄政王进宫,动作要快,切莫被人瞧见了。”
左相得了皇帝吩咐,不敢耽搁,夹着尾巴便出了御书房。深夜沉沉,阎修烨与姜许乐正欲歇下时,路封的声音蓦然在院外响起:“王爷,左相大人来了,说是陛下急召。”
阎修烨闻言,顺势坐起身,深沉的眸色与姜许乐一对视,彼此的眸中皆透出难解的晦涩与复杂。“夫君,你且只记着一点,那图可以进京,但是时间安排要越迟越好,主要就是一个拖字。”
姜许乐一边儿替男人整理着朝服,一边儿又借着前世的记忆,缓缓提醒道:“这大兴的藩王可不止他那图一个,届时若别的藩王知晓了他将进京,而他们却不得进,你觉着,他们可会轻易放过那图?借力打力,便是如此。”
而这拖的时间越长,变数便会越多,那图进京的阻力也会越大。阎修烨听罢姜许乐的点拨,原先浮在眸底的迷雾仿佛在顷刻间便再度褪去。“乐儿聪慧,为夫实在佩服之至,你且先歇息,我去去就回。”
男人黑沉的眸间隐隐跳跃着别样的光亮,但因左相还在前厅等着,只能在相拥一吻后,便匆匆离了王府。“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阎修烨已然掀起衣袍的一角,便被上首的皇帝唤了停。“朕找你来,还是为那图进京一事,你说究竟怎么着才算是折中的法子。”
皇帝两只手不停地揉弄着两侧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语气中尽是疲惫。阎修烨泰然自若地再一拱手,以不疾不徐的语调启唇回应道:“陛下,臣以为,可以同意那图进京,这点无须更改,但至于什么时候才能进,怎么进,倒是可以拖一拖,先给了他这个信儿,届时总会有变故发生的。”
皇帝立时便嗅出了阎修烨话中所透的深意,略一思忖,方才还阴鹜的面色,竟是瞬时转晴:“你说得对!同意是一回事儿,能不能进来,还另当别论!修烨,你果真是朕的肱股之臣,若此次安然无恙地度过,朕定会好生嘉赏与你!”
不过一夜的功夫,这肱股之臣的名号便从左相头上移给了阎修烨。阎修烨不甚在意地勾了勾唇,显然未将皇帝画的饼放在心上。姜许乐只察觉到阎修烨夜半时似乎在她身边重新又躺下,但待她清醒时,身侧的床铺却已转凉。“子尤,左右我今日也无事,你去唤云贵楼、久悦衣阁、雾杀的掌柜、负责人来,顺便也请王村的村长来一趟,大家叙叙旧,彼此也了解了解情况。”
子尤不疑有他,待一炷香的功夫后,前厅便已站满了前来汇报事宜的人。姜许乐姿态惬意地听着堂中人的回禀,嘴角因入耳的好消息而越发往上扬。“云贵楼利润翻五番,云掌柜功不可没,衣阁的订单量剧增,也是要辛苦周掌柜从中安排,这雾杀的训练与监督也要齐头并进,不可有一头落下,村长将王村管理得这样好,也是辛苦了。”
姜许乐并未厚此薄彼,在话末作总结时,既肯定了众人的功劳与苦劳,同时也提出相应的鞭策。就在众人散去后不久,子尤却是匆匆走近姜许乐身侧,对她低声耳语道:“王妃,您的妹妹来了,正在府外等着,说是想见您。”
姜知晓来了?姜许乐暗道了声稀奇,命子尤将她请进前厅后,率先发问道:“不知妹妹前来,所为何事?”
姜知晓本想对姜许乐扬起讨好的笑意,但因遮着面纱,只能尽可能地作出真挚之态:“姐姐,这再过几日便是母亲的生辰,我是想着到时候约你一同去逛街,为母亲挑选生辰礼,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姜许乐好看的眉头因纳罕而微挑,好端端的,这太阳莫不是从西边儿出来了?许是看出姜许乐的将信将疑,姜知晓轻咳了几声,低声解释道:“之前因我的事,少不得让母亲动怒操心,所以我是真心实意想要赔罪的,还望姐姐能够允准。”
姜许乐定定地凝视着眼前的姜知晓,而后眼睫微垂,掩去眼底真实翻滚的情绪。良久之后。姜许乐才重新抬眸,莞尔一笑道:“好啊,妹妹,就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