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翎醒来的时候，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她半睁着眼有木讷地盯着红木架构的顶，良久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是在一辆正行进着的马车里。可是，她为什么会在马车里？她明明……明明已经死了啊！正此时，身下的马车陡然一停，有人掀帘而入，叶翎的目光尚来不及聚神在此人身上，便听得一声惊喜的呼喊：“将军，夫人醒了！”

大概是这声音穿透力过强，浆糊似的脑袋被震得不得不工作起来，她撑住身下的矮榻，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不过没能成功。这身体仿佛沉睡了太久，无力又笨重。“夫人，您小心一些！”

方才那丫头见状，赶忙扶着她慢慢坐起来，贴心地在她身后垫了一个靠枕。叶翎看着面前的丫头，这小丫头最多十二三岁的样子，圆乎乎的脸上嵌着两颗葡萄大的眼睛，看起来十分机灵，不过……她确定她没有见过这张脸。正思索间，车帘再次被掀开，一个熟悉到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的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叶翎一张不动声色的脸终于出现了裂痕，她眉心不自觉蹙起，后槽牙紧紧咬在一起，全身都跟着紧张了起来。可说到底，她在紧张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你下去！”

男人冷着脸，沉声吩咐道。“是。”

圆脸小姑娘战战兢兢退了出去。车厢不算大，又多摆了一张小塌，男人身形十分高大，他一进来显得整个空间更小了。褚越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对自己充满了防备的女人，情绪更加烦躁：“这次走运能捡回一条命，希望沈小姐好好珍惜。我们的婚事既是王上亲赐，这意味着什么，想必你应该清楚。不过褚某向你保证，将来有机会，定会放你自由。”

“……”他叫她沈小姐？王上亲赐的婚事……叶翎瞬间凌乱，脑海中出现的是那间偌大的书房……————“你要给我赐婚？”

男人俊眉紧紧拧在一起，不可置信地质问她。她站在书架前翻找一本旧书，没有回头：“你年纪也不小了，那沈家姑娘才貌出众，多少男人排着队等着呢，这等好事落你头上，就偷着乐吧！”

褚越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扯到自己面前来，冷笑一声：“王上，咱们这样的关系，你舍得让我娶别的女人？”

叶翎一愣，而后也扯了嘴角轻笑：“咱们的关系？你指什么？君臣……还是姘头？”

褚越没想到她会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仔细一想，她竟说的半分也没错。叶翎见他不说话，继续好言相劝：“看在咱们这些年的交情上，你就当帮帮孤！”

褚越：“你这话什么意思？”

“丞相他们找到了叶川，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叶川回京，孤这日子也就到头了！”

“你想让我借沈家的势，助你度过难关？”

褚越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叶翎点头：“孤若真是个男儿身，娶沈孟离这等好事，也轮不到你。你娶了沈孟离多一个知书达理的妻子，孤保下一条命，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么？”

褚越上前一步，将人禁锢在书架前，略带戏谑垂目看着她：“你怎么就确信，我得了沈家的势就会助你？你不怕我倒戈？”

男人极近的气息挠得她耳侧痒痒的，她轻笑一声：“你想听真话吗？”

褚越挑了挑眉。“其实孤一点都不信你，不过是事到如今别无他法。”

叶翎不疾不徐道，“说起来，这世上也没什么值得孤留恋的，大概是求生欲作祟。”

她弯着眼睛看他：“好死不如赖活着嘛！就算你真的倒戈，孤也不过就是丢条命罢了……”褚越轻佻的神色散尽，深沉的目光锁着她良久，终于一言不发转身离去。当晚她便接到消息，他带着她的赐婚诏书朝边境出发了！不过可惜，她终究是没等到他回京！————“将军，不好了！”

外头一道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叶翎的思绪。褚越不耐烦道：“何事？”

“京城传来消息，王上她……她……”外头的人支支吾吾。叶翎听出来此人正是褚越的贴身侍卫唐煦。猛然听见有人在她面前议论她的死讯，叶翎一时间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只能断定现在离她死的那天应该没有过去很久，否则褚越不可能对京中之事一无所知。她侧头透过车窗的缝隙看过去，这大概是在回京的路上，而自己……则阴差阳错成了褚越的夫人——沈孟离。更可笑的是，这婚事竟是她生前亲自赐的。当真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