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方才问我,是否与鱼有关,下官本名正是柳素鳞。”
柳素鳞对郭夫人说了全名:“郭夫人方才为何这么问?”
郭夫人惊讶地看着柳素鳞,不禁默念:“素鳞?素鳞……竟然真是……”郭夫人的样子有些痴,竟然呢喃着一句:“赤后之水出素鳞,悠游千钧波涛深,小窗幽怨藏芳魂,何解朝夕池中念。”
“这诗是夫人从何听来?”
柳素鳞打断了郭夫人的思绪。这诗里藏着股怨气,可不像郭夫人所写。“是梦中的神仙所吟,那神仙说,要是得解此诗,我心中所虑之事,也能解。”
郭夫人闪烁其词,就是不提她所谓的忧虑之事为何。柳素鳞看她不想说,自己也就没必要追着问个没完。至少目前为止,他想知道的,都差不多了,对那个所谓的神仙,道士,甚至是年轻人,他都有所推测。柳素鳞伸手掐指一算,向郭福要来文房四宝,在纸上草草画了几笔,示意郭夫人看:“这就是夫人梦中的那位仙人吧?”
郭夫人看了画又看了柳素鳞,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像是像,就是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合适?”
郭福也好奇,过来看了一眼,这一看,也就知道是哪儿不对了。画像上的人自然是仙风道骨,就是……怎么画出来却跟官服通缉令一样?该不是柳大人在大理寺当司直习惯了,看谁都像犯人?只是郭福看懂了怪的地方,却不敢说。姑且不论夫人这里是不是会难受,柳大人这边,他也得罪不起。虽然柳素鳞只是个八品小官,地位在他家老爷之下,但怎么说,柳素鳞厉害的地方就在,纵然被人陷害,被关进了大牢,他还能出来并官复原职,这就是寻常人没有的手段。就连他家的老爷,都对柳素鳞另眼相看,不想这么快得罪,他一个下人,就更不应该多嘴。柳素鳞当然知道自己是按官府通缉令画的像,主要还是因为这么处理简单。毕竟从一开始,各种怪事,都有各自因果,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解开因果。“郭夫人确认这仙人长这样即可。”
柳素鳞随手就用火燃了画像,并对郭夫人道:“等我将这位仙人请来,夫人这一个月来浑浑噩噩的原因,自然就能找到。”
“请神仙?”
郭夫人不解其意,柳素鳞却道:“今夜夫人不要靠近别院,而我给夫人的珠子,这几日不要离身,否则神仙请来也没救了。”
柳素鳞看郭夫人半信半疑,自己也不想解释。左邻右舍都说郭家闹鬼,但看到那香后,柳素鳞就知道,与其说闹鬼,不如说有人捣鬼。就在柳素鳞准备“施法”时,金市东和花辞镜也来到了郭家附近。两人出来前,辛吉特别交代,虽然说郭府闹鬼在坊间穿得神乎其神,但柳素鳞大概是不信的。金市东一路回味着辛吉的话,就是想不明白:“真是奇了,大人以前明明是个道士,却不信鬼神,这作何解?”
同样想不明白的还有花辞镜:“我也觉得奇怪,竹隐观主那个老道士我见过,整天神神叨叨,把宿命,因果,缘法挂在嘴边,怎么他徒弟就不信这些?”
“这我哪儿知道,反正我觉得柳鱼儿挺奇怪的。”
金市东一边说一边回忆:“我跟着他这段日子,总觉得他奇怪的地方不少。”
“辛叔称呼他少爷就很奇怪。”
花辞镜犹豫了片刻,看金市东脸上写满没听懂,只能解释:“辛叔对待柳鱼儿的态度,像主仆多过像司直与捕头。”
“你这么一说,辛叔对大人的恭敬,确实独一份。”
金市东回忆起每次辛吉在柳素鳞面前的态度,不免也觉得奇怪了起来:“莫非大人有什么特殊来历?”
“管他什么来历,走,咱们先去郭府。”
花辞镜发现在柳素鳞身上想这么多,纯粹是浪费时间:“这个郭嗣,也是个收受下官贿赂,替人办事的主,他突然找上柳鱼儿,准没好事。”
金市东一个激灵:“大人不会有事吧?”
“柳鱼儿之前都被抓大牢关着,离死也就一步之遥了,不也无罪释放,还官复原职了吗?你担心谁,都轮不到担心那条鱼。”
花辞镜拍了金市东的背一把,豪情万丈地道:“有时间杞人忧天,不如咱们把郭府闹鬼的事儿给查清楚,让这小子开开眼界,知道我们的厉害!”
金市东看了旁边完全没有女儿样的花辞镜,不免说道:“都说女儿家应该是沉静如水,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还没有大人的一半稳重?”
“谁告诉你女儿家就该沉静如水的?”
花辞镜目光锐利地看了金市东一眼:“你是不是在想,凭我也想查清郭大人家闹的什么鬼。”
金市东一言不发,这小丫头真是太不可爱了,难怪柳大人跟她一点都不对盘。“小样,跟本小姐走。”
花辞镜转身就带着金市东穿过御街,朝着汴河边的一栋名为风月的楼前。风月本是无情物,闲撩美人窗,以风为寄,月为证,堂前花下,终能诉离殇。这是一家酒楼,一家特别的酒楼。因酒课分隶的推行,宋土境内,酒业管得极严,风月楼却有所不同,因为老板娘盈盈自西夏而来,是名满汴京的美人老板娘。故而风月楼的酒,都来自西夏,又因现下西夏与大宋乃邦交之国,故而盈盈能够在汴京特许贩卖从西夏运来的美酒。金市东早就听说过这家酒楼,可是他一个捕快,风月楼的一壶酒,就要他至少半年的俸禄,他虽馋酒,却没奢侈到这个地步,哪儿钱到这么高级的地方。“镜姑娘,你不是身上没什么钱了吗?这种地方我们别进去了吧?”
金市东拉着花辞镜,万一进去出不来,岂不是还得柳素鳞想办法来救人?他都可以想象,到了那时候,柳素鳞的脸色该有多难看。花辞镜回头看了金市东一眼,叹了口气:“我说,你在京城当差这么久,对这个地方就什么都不知道?”
“酒楼啊,特别贵,我要知道什么?”
金市东不解其意,挠着头,他又不是大富大贵,可以随便什么地方都进去长长见识。“跟着我就对了,我抱你没事。”
花辞镜抓着金市东的手,不由分说,就进了风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