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来者不善,柳素鳞在看见晋员外脸时,就觉得麻烦来了,尤其金市东还被抓了,看来金市东身上的密信已经落入晋员外手里了。称呼上的亲昵,并不会让柳素鳞觉得身份上能够拉进哪怕一点。于是依照君臣之礼,上前拜道:“下官叩见吾皇……”当朝官家未登基前,得封晋王,因此微服出访时,都以“晋员外”自称。金市东的额头冒出冷汗,原来这位就是当朝天子?那他之前在晋员外面前大打出手,这算不算犯了死罪?想到这里,金市东只觉得眼前一黑,真是刚从虎穴出来又人龙潭啊,他是不是又要被判死罪?晋员外亲切地扶起柳素鳞,并将柳素鳞给富长岳的丹药拿了出来:“我已经找人试过了,此丹药当真对鼠患极为有效,对人又无害,如此方便之物,我想推至全天下,鱼儿可否将丹方给我?”
柳素鳞听出了晋员外的言外之意,于是低头道:“丹方自然可以献上,只是此物希望员外不要推而广之,否则贻害无穷。”
“这是什么道理,你来给我说说。”
晋员外笑得意味深长,柳素鳞道:“炼丹一事,本就因人而异,天赋不同,结果各不相同,所以丹方虽然相同,但不同的人得到的丹却不尽相同。有人能用这丹灭鼠患,但也有人能用此丹,行伤天害理之事。”
“我看是柳大人有别的顾及吧?”
郭宿作为郭家长子,颇有其父郭嗣年轻时的风貌,他也能听出柳素鳞的弦外之音,于是故意激柳素鳞:“该不会……既然有对鼠有害,对人无害的药,那会不会反其道而行之,有对人有害,对鼠无害的药?”
富长岳偷偷看了柳素鳞一眼,实在替他担心。柳素鳞瞥了郭宿一眼,这话算的是恶意踹度了。皇宫之中,尤其是皇帝,膳食都极为讲究,为了防止有人在饭菜里下毒,御膳房每一个环节都要查验身份不算,传膳前还有三道试菜环节,分别由宫廷御医验毒,再由特殊教养的试菜御兽,也就是一群特殊的白色小老鼠试吃,最后上菜前,还需要由太监试毒。三道之后,皇帝才会动菜。这个过程柳素鳞是知道的。郭宿的意思,大概就是,这种丹药稍加用心,就可以骗过三道试菜。“郭卿的话颇有意思,鱼儿,你说说,这种丹药,是否能够炼成?”
晋员外颇为大度地看向柳素鳞。“下官当然可以做到。”
柳素鳞觉得藏也无用,反正晋员外这一局就是冲着他来的:“倘若郭大人觉得,下官对陛下有害,自可下诏降罪于我,不管是什么理由,下官都会认。”
“柳素鳞……”郭宿冷笑,却突然被郭嗣喝止:“宿儿!陛下在跟柳大人问话,岂容你放肆。”
这父子一唱一和戏演的挺好。而晋员外觉得,亲切热场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于是在院中坐下,示意其中一名侍卫端上来两件东西,一件是装着羊皮卷的竹筒,一件是柳素鳞给郭嗣的《冼化心法》秘籍。“郭爱卿今天给朕送来了《冼化心法》的秘籍,还有弹劾你的折子。”
晋员外看着两件东西,笑着问:“你知道郭爱卿说了什么吗?”
“不知,但愿闻其详。”
柳素鳞估摸着,以郭嗣这种性格,只怕不是给他说好话的,这么两件东西,只怕已经编好了个天衣无缝的故事。果然,只见郭嗣站了出来,指着秘籍询问:“陛下已经看过,此秘籍乃永安公主亲笔,柳大人从何得到?”
“郭大人的意思是,秘籍是我偷的?”
柳素鳞并不急于辩解,而郭嗣自然也是个老狐狸,即不回答也不否认,而是继续说着:“这一切还得从拙荆去上清宫祈福开始。”
以郭嗣的版本,郭夫人去上清宫祈福结束,就去了唐氏香烛店买特制的香,但这香却被一个年轻人编了个故事,骗取同情后,提前买走,接着又在土地庙设计,将有毒的香卖给了郭夫人。此事有香烛店老板唐瑶,郭夫人为证。至于那个编了的故事,郭嗣竟然也找到了梅落风写的那本《飞剑释恶传》,内容可以意义对照。郭夫人吸了有毒的像,致使神志不清很长时间,郭嗣药石无罔,想到柳素鳞在天竺山修道,于是才将柳素鳞请至家中。而郭嗣邀请柳素鳞时,有朝臣目击,柳素鳞去郭家也有各种证据。而柳素鳞借给郭夫人治病的理由,留在郭家,当夜在郭家书房纵火,用辽国密信栽赃郭嗣。郭嗣本想查清真相再放柳素鳞,结果柳素鳞以《冼化心法》为诱饵,交换离开的机会。“陛下,事情的经过大致如此。”
郭嗣舌灿莲花,而金市东则气恼地瞪着郭嗣,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晋员外看了柳素鳞:“鱼儿,郭大人的说法,你如何辩驳?”
“我只想问,郭大人如何解释《冼化心法》为何在我手中?”
柳素鳞其实觉得这个故事,一环扣一环,要不是他是被栽赃的那个,估计也对这个故事深信不疑。晋员外点了点头:“郭爱卿,你且回答此事。”
郭嗣恭敬地道:“柳大人不就是临安柳氏的嫡长子吗?当年太祖得临安柳氏相赠《冼化心法》,当下,永安公主游历天下,临安柳氏的嫡长子,自然可以通过这层关系,从永安公主手上取得《冼化心法》。”
有理有据,连晋员外都点头了。“陛下,臣还有个推测。”
郭嗣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半分阴险,倒是一副为国为民的样子:“柳素鳞精通契丹文,想来与辽国关系匪浅,应当彻查临安柳氏通辽叛国。”
真是好有道理。“鱼儿,朕可以给你个机会。”
晋员外看向柳素鳞,此时整个舍人院中,噤若寒蝉,通辽是大罪。“鱼儿记得小时候,阿昭表兄常教我,君子以德行天下,孝亲敬长,为天下表率。”
柳素鳞突然提起“阿昭”,郭嗣明显看见,晋员外的眼底闪过一丝怒意,柳素鳞却还是问了一句:“陛下,此事真相如何,你在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