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鳞瞬间捕捉到,郭嗣脸上不仅有冷意,眼底竟然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恨意。莫非郭嗣当时真的对秘籍动了心念?郭嗣虽说擅长为自己牟利,却不善于揣测上意。而且像他这样的小人,只会以自己的做法,衡量天下所以人的行为。于是不慌不忙地道:“郭大人,心法不是已经交予官家,若是假的,岂容素鳞至今日。”
郭嗣果然被柳素鳞这句话给噎住,但转念一想,立刻道:“险些被你骗了,官家只是还没发现罢了。”
柳素鳞见郭嗣这样,无奈地摇头:“当朝曾经随太祖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勋,郭大人以为,官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那秘籍若是有问题,官家会看不出来?另外我母亲的字迹,难道也是假的?”
郭嗣一时竟然又无语,柳素鳞说的都没错,但是……那秘籍就是有问题!柳素鳞看郭嗣这双眼波涛汹涌,想到了一个可能:“郭大人,你该不会偷录了一份秘籍吧?”
郭嗣当即怒瞪柳素鳞:“别忘了,你大不敬的罪官家肯定记着呢。”
没有正面回答,看来郭嗣果然抄了那秘籍。可若只是单纯抄了秘籍,方才眼底的恨意又是从何而来?那秘籍确实是柳素鳞模仿其母亲的笔迹所写,为了防止有心人照练,惹出事端,他当时留个心眼,内容实为一门与太祖长拳相配的心法。柳素鳞斟酌着字句,应该如何让郭嗣明白,心法这东西就算安全也不能随便练:“大人……”谁知郭嗣突然出声打断:“柳素鳞,无需装傻,你就是临安柳氏的人,官家其实一直处处提防着你!秘籍真是假的,又岂会轻易拆穿。”
柳素鳞见郭嗣将话说到这份上,看来定是有图谋,于是道:“我母亲永安公主乃陛下最宠爱的长公主,我承母恩,提防一说何来?”
郭嗣似是听了个笑话,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你可知,本官为何成了大理寺卿?”
柳素鳞不知。郭嗣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来:“自然是为了迎娶翠微郡主,郭家需要一个配得上秦王府的身份。”
“迎娶翠微郡主?”
柳素鳞这是真的愣了一下,要把翠微嫁进郭家?今日郭嗣面圣,皇帝当即说他帮自己寻得《冼化心法》去了心头一桩大事,正好大理寺卿的位置空缺了出来,就赏赐郭嗣升官。并且皇帝还设宴跟郭嗣把酒言欢,并谈了些家事。那时君臣之间气氛和谐至极,郭嗣只觉得能与皇帝闲话家常是何等荣宠。欢愉之间,皇帝突然就让郭嗣准备,不日就会下旨,让翠微和郭天完婚。郭嗣当时得到这等恩宠时,欢喜得不敢想信,谁知皇帝接下来就给他浇了一盆冷水。那就是翠微郡主与柳素鳞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秦王妃更是与永安公主曾定下二人将来若是有情就亲上加亲的约定。郭嗣瞬间明白,皇帝是要他对付秦王和柳素鳞。郭嗣为官这么多年,什么金匮之盟,这东西官家要是在乎,怎么会逼死了昭皇子。这昭皇子一死,那就轮到秦王了,秦王不死,这皇位如何能传与官家的子嗣?这点私心郭嗣是懂的。而柳素鳞是临安柳氏之后,又是永安公主之子,要是得了太祖密令,再为了翠微郡主,跟秦王沆瀣一气,陛下岂不危矣?柳素鳞自然是明白的,想不到官家果然拿翠微的幸福来做筹码。他应该反驳郭嗣的,但话到嘴边,却一句说不出口,跟郭嗣浪费时间,没有意义。郭嗣见柳素鳞不说话,这才道:“柳大人,你还是把真的心法拿出来吧。否则,翠微郡主会如何,老夫可不敢保证。”
柳素鳞被这番威胁惹恼了,强压下怒气。他了解的郭嗣,是个阴险之人,若是有这等好事,不会这么张扬。将皇帝赐婚之事说与他听,必是要激怒于他。而他方才处处都在提心法的真假,莫非是:“郭大人,秘籍这东西,若是让个不懂武功的人自行修炼,只会走火入魔。”
郭嗣愣了一下,柳素鳞见他反应,又观郭嗣此时的神态,并不似练了心法的样子,莫非是:“是郭天?他出事了?”
郭嗣全身哆嗦了一下:“休得胡言!”
柳素鳞见郭嗣这反应,就知道自己对了,一步步靠近郭嗣的同时,解释道:“郭宿大公子是长子,想来应该是最早定下婚约,又能最早进入仕途,想来郭大人定不会以大公子做筹码,小公子已经亡故,那么就只剩下二公子了,想来练了心法,还要与翠微郡主订婚的,就是他吧?”
柳素鳞就这么看着郭嗣的表情,从被戳穿的短暂慌乱,逐渐变得愤怒。郭嗣原本打算将柳素鳞骗进来,以皇威吓唬,逼迫、诱骗柳素鳞说出秘籍之事,谁知他还是小看了柳素鳞。柳素鳞看郭嗣这是想死撑到底的样子,故意转身要走。“站住!”
郭嗣一声喝,柳素鳞的手已经推门。郭嗣脑子飞转,突然想到,柳素鳞聪明至极固然是真,但他若非天真,怎么会救金市东、聂娘子,甚至审案都不会用刑,这样的人,或许还有一招。“柳大人!”
郭嗣故作悲伤,柳素鳞听出了这其中做戏的成分,却还是转身:“郭大人,请讲。”
“还请柳大人救救我儿!”
郭嗣朝柳素鳞行了个大礼,柳素鳞看着郭嗣前倨后恭的样子,心中竟然生出几分怜悯:“我现在就去郭府。”
“多谢!但此事还望柳大人保密!”
郭嗣装出高兴的样子,柳素鳞也没计较,只是点头。柳素鳞一步步走出大理寺,然而离大理寺越远,胸中的怒气就越难压制!官家果然要用翠微的幸福做筹码!怒气无法控制地蔓延开来,肆无忌惮,仿佛要将人吞噬。对于皇帝来说,恐怕全天下的人都不过是棋子而已!柳素鳞只觉得脚步沉重,双手发麻,刚刚愈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