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鳞依约教了裴艳姿三招剑法，而裴艳姿虽说从未习过武，这三招却学得挺快。当裴艳姿练习时，柳素鳞则思索着裴艳姿说的遭遇。郭嗣是个趋炎附势之徒，裴慎府只不过是个六品清官，朝中也没什么势力，唯一的特殊之处，就是身为交子务监官。交子务？柳素鳞记得，金市东的同住好友蔺君之也是巡视到交子务后被害，为了掩盖此事，何连兴栽赃陷害。而柳素鳞追查线索，刚好到了交子务时，吕元逊杀了何连兴，栽赃陷害自己。金市东在王宣宰相家里偷听成元荣和王宰相的对话时，亦提到了交子务正在发生怪事。交子务到底发生了什么。“柳鱼儿……”花辞镜犹犹豫豫地喊了一声，柳素鳞只是道：“你若有事，尽管说。”
“裴小姐的案子，你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吧？”
花辞镜小心地问道，柳素鳞点头：“至少要将郭嗣的罪证都找出来。”
柳素鳞看了似有心事的花辞镜，然后道：“我有个儿时的长辈叫穆子渊在颍州的衙门当差，老头会信任你将我的祠部牒给你，该不会是因为穆前辈所托吧？”
花辞镜吃惊：“你……你知道穆前辈！”
柳素鳞点头，回忆起了从前：“家父当年立足朝堂，闯荡江湖，有四位帮手，分别是师父梅落风，辛叔，李大人还有穆前辈。”
梅落风自家族之事后，浪迹江湖，替柳冰处置江湖之事。辛吉因为出身贱籍，无法为官，柳素鳞的母亲就请旨，让辛吉当了公主的御赐护卫。李忠善于朝政，成为柳冰出仕的得力助手。而穆子渊，擅长匿踪易容，于是成了密探，帮柳冰明察暗访。“家父与我不同，是个意气风发，一腔热诚之人，不管身处何等境遇，都有青云不坠之志，所以才有这么多人追随吧。”
柳素鳞看着裴艳姿：“而我，不过是个散漫自私的凡人，独木终难成林，要是裴小姐遇上的是父亲，案子现在说不定都破了。”
花辞镜听出了这话中无尽的悲凉，想起那次从御书房出来的柳素鳞，突然发现眼前的人也不过是个大自己两岁的小子罢了，而他却已经承担了太多，就算是辛叔这个年纪也担不住的担子。花辞镜揉了揉自己的脸，露出笑容：“那你说说，要是我遇上了令尊，会怎样？”
柳素鳞愣了一下，思索了片刻，一时竟不知如果换成父亲会怎么处置。“年纪轻轻就考上文武状元，迎娶公主，又是大理寺卿，又当了武林盟主，身边能人异士这么多，如此厉害的人，应该早把我的底细查了个干净彻底了吧？”
花辞镜大胆推测，并问道：“你说呢？”
“嗯，父亲善于断案，这世上想瞒住他的事，极少。”
柳素鳞点头。花辞镜很满意，柳素鳞这是跟上她的思路了，立刻问道：“那，你能查清我的底细吗？”
要查花辞镜有何难？柳素鳞道：“能，靠司直的职权就够了。”
“嗯，那你为何不查？”
花辞镜极少有这般少女的时刻，而柳素鳞被花辞镜这么一问，反倒愣住了，他为何不查……毕竟：“师父愿意相信你。”
“真的是观主老头？”
花辞镜反问。柳素鳞不在说话。并不是，只是就跟金市东一样，柳素鳞只是相信他们本性罢了。“你啊，跟这汴梁城中的人是不同的。”
花辞镜笑道：“以信念驱动，其实比想象的容易，但以本性而行，却是最难。”
花辞镜自己知道，她给柳素鳞舔了不少麻烦，还瞒着他不少秘密，但最终，柳素鳞都没真的计较。以柳素鳞的经历，至今尚留有这份本性的善良，并依此而去行事，才是最难得的。柳素鳞突然发现，花辞镜虽然经常处事不周，却也有不染尘俗的玲珑心思。花辞镜拍了拍柳素鳞的肩膀，大大咧咧地道：“凭心而行，但求无愧。”
柳素鳞目光坚定，突然转身就要出舍人院：“裴小姐的安全交给你了，我现在去开封府见苏明道！”
对，这件事里，还有个奇怪的地方，那就是苏明道。当时的郭嗣只是五品的枢密都奉旨罢了，而苏明道却是全职开封府尹，官居二品。一个二品官员到底为何要给一个五品官员人情，在审裴慎府的案子上，冤杀了裴慎府之妻？苏明道身为开封府尹，自然知道郭嗣被官家提拔为大理寺卿。这其实给苏明道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当朝并非昏君，而郭嗣是个只知功名利禄，不择手段的小人，要说他的能力，总没法跟贪赃枉法相比。而大理寺卿，可是三法司之一，乃国之根本，将郭嗣这么个小人放在三法司，谁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当初李忠、成元荣、韩少伯虽说各个都不好相与，内斗起来多少三法司官员受害，但多少都能保住性命，不是你死我活。现在李忠死了，变成郭嗣、成元荣、韩少伯，这三人这次要是斗起来，岂非你死我活？何况这个郭嗣……苏明道正想着，突然差役来报，柳素鳞又来了。柳素鳞？苏明道急忙将人请了进来。而柳素鳞，见苏明道眉头的皱纹更深，想来这个关心朝堂的老狐狸是嗅到了什么气味，正在担忧吧？“柳大人那边是又出了案子，需要开封府协助？”
苏明道开口就问。柳素鳞不想让苏明道察觉裴艳姿现在就在舍人院，于是将方才路上想好的托词说了：“郭嗣大人现在是我的上峰，我奉命替他办些差事。”
柳素鳞这话刚说，就发现苏明道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他想到了上一次，为了郭嗣，竟然无端打死了裴慎府的夫人，要不是现在裴家已经没有活人，还不知道真的闹大了，他的乌沙能不能保住。苏明道见柳素鳞的样子，只能叹气道：“郭大人这是又有何事？”
“又？”
柳素鳞露出无奈的表情：“苏大人莫非以前就为郭大人行过方便？这我可没听大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