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胖脸男子挣脱警察拉扯,踉踉跄跄地冲到台口,一俯身滚到台上。两名警察一下子抓空,想要继续追赶,又觉不妥,一时愣在当场。由于事发突然,好多人都没反应过来,胖脸男子已经到了马彼金近前:“我说你呢,要点脸,行不?”
“你怎么骂人?”
马彼金急道。胖脸男子一瞪眼:“骂你是轻的,惹急了老子揍你。我问你,刚才说那么热闹,那个被救的人是谁,哪里人,你认识吗?”
“当然。那人叫三狗子,是金财石场工人,家是深沟村的。”
马彼金回复得理直气壮。“那你看看我是谁?”
胖脸男子呲牙道。“你是……”马彼金心里咯噔一下。胖脸男子不再跟马彼金哆嗦,直接奔到条桌近前:“领导们,县长,我能说几句不?”
没想到有这么一出,孟飞龙非常生气,但众目睽睽下,还必须注意身份,语气也尽量和缓:“正常情况当然可以,不过现在正开颁奖大会,无关的话下来再说,好不好?”
“我就是三狗子,姚三狗,要说的就是被镇领导救的事。”
姚三狗自报了身份。当事人啊!孟飞龙眼前一亮,下意识道:“说,越详细越好。”
“不。”
史霄汉、马彼金异口同声。哼,提前也不安排好,关键时候都抢着露脸。孟飞龙埋怨地瞪了眼史霄汉,随后抬手示意:“姚三狗,别紧张,慢慢说。”
“诶!”
姚三狗应答着,回到发言台旁,一肩膀撞开马彼金,“边去。”
马彼金本就身体干瘦,现在又精神恍惚,哪经得住这一撞。顿时“噔噔噔”倒退好几步,幸好被长条桌挡住,才没摔倒,但后腰却咯得生疼。现在没人关注马彼金,注意力都在姚三狗身上。别看姚三狗刚才很猛,可真正站在话筒前反而紧张了。连着清了好一通嗓子,才发出声音:“我叫姚三狗,深沟村人,平时吊儿郎当,经常给矿老板做打手。这次多亏遇到好领导,要不非得一条道走到黑……”姚三狗从计划到镇里闹事讲起,一直讲到抢通柏墨水库泄水渠。虽然他口才一般,也没像史霄汉、马彼金那样刻意渲染,但却真实自然,人们无不深受震撼。只是孟飞龙越听越不对劲,总觉得此领导非彼领导,不由得看向史霄汉方向。此时的史霄汉,正和马彼金扎堆商量什么,任凭孟飞龙干咳暗示,就是不转头看一眼,气得孟飞龙干瞪眼没脾气。姚三狗继续讲:“大伙说说,人家赵镇长比我还小,救了那么多人,还救了我两次……”“咳咳!”
孟飞龙已彻底发现不对,赶忙连连重咳示意。史霄汉终于醒过神来,猛得一推马彼金:“快去。”
马彼金顾不得答话,快步跑上舞台,按刚合计过的剧本呵斥:“你哪来的?竟然冒充姚三狗,编得跟真事似的。”
“我特么的就是姚三狗,还用冒充?”
姚三狗怒道。“谁不知道姚三狗大眼、瘦脸。再看你,小眼、大脸蛋子,分明是假冒。”
马彼金匆匆讲完,向着警察急急招手,“警察同志,抓大骗子。”
警察们毫不含糊冲向姚三狗,这倒不是马彼金说话管用,而是局长给了手势,局长已经读出县长不悦。“我脸上是捅马蜂窝蜇的,我就是姚三狗,真的是赵镇长救的我。县长,为嘛不让说?”
姚三狗拼命挣扎,怎奈五六个人掐脖扭臂,很快便被按倒在地,嘴里塞了破布。“还说你是姚三狗?谁能证明?”
先前完美表演被破坏,马彼金简直气疯,可算找到了发泄机会。假如不是警察拦着,大脚早就招呼上去了。姚三狗目眦欲裂,却也仅能发出“呜呜”声响,整个人还被快速拖开。“我能证明。”
随着一声娇喝,一名年轻女子拨开人群,快步来到台上。苏梓妍?看到来人,史霄汉不由得愣住:明明休假了呀,说好的下周才来的。更多人是不理解:苏梓妍干嘛趟洪水,为了姚三狗值得吗?“苏副书记,有什么话下来再说。”
史霄汉话里有话,软中带硬。“下来说?我再不说的话,姚三狗就要被抓走了。”
苏梓妍毫不客气。马彼金好似疯狗一般,径直冲上前去:“那天你应该一直在水库呀,怎么证明羊肠洼村口发生的事?”
苏梓妍根本不看马彼金,而是对着史霄汉道:“赵镇长救姚三狗的事,我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因为我是抗洪总指挥,是赵镇长当着三十多名同事讲的,抗洪方案中也有记录。当然了,这些同事不包括你俩,因为你们根本不在镇里。”
“啪”,苏梓妍的话不多,但却好似一记大耳光,重重扇在史霄汉脸上,也“嗡嗡”响在人们心头。同样也扇掉了孟飞龙仅存的侥幸,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又被史霄汉坑了,而且坑得体无完肤。“听说?那就是说你并不在场,也没见过姚三狗?凭什么证明?下来再好好核实吧。”
史霄汉已经横下一条心,绝不能承认。“我在现场,也亲自参与了抢通泄水渠,姚三狗所言句句属实。”
“我也能证明,我是他二叔。”
“我。”
“还有我。”
话音未落,十多个中年男人走出人群,最前面的是羊肠洼牛主任,后面跟着姚老二等尘肺病人。“老牛,注意你的身份。快回去主持防疫消杀,否则出事负担不起。”
史霄汉沉着脸,言语中满是威胁。牛主任很平静:“你不用拿这吓唬我,不就是个村主任吗?大不了不当。至于村里防疫消杀,赵镇长亲自盯着,绝不会出事。”
“这么说,是赵林然派你们来的了?”
马彼金抢话道。牛主任嗤笑一声:“赵镇长才没这么无聊。是我带他们到卫生院例行体检,刚刚才听说的。说起来惭愧,其实我到这有一会儿了,可就担心所谓的身份,迟迟不敢说句公道话。反倒是三狗子,平时看着不着调,关键时候真男人。再有就是苏书记,才二十多岁的女娃娃,不但冲在一线主持整个抗洪工作,还能为了小人物仗义执言。赵镇长更是救了数百条人命,至今还奋战在抗洪善后第一线,心里只有人民没有名利。我跟他们比起来,狗屁不是,真丢南疆军人的脸,血性都到沟腚子里了。还有你们,我就不明白了,明明赵镇长做的事,干嘛非往自个身上按?不他娘的亏心吗?”
“赵林然给你们下了什么迷魂药?你们一个个给他当托说假话,欺骗县领导?”
马彼金咬牙切齿道。牛主任怒吼起来:“马屁精,你听好了,赵镇长对大伙有救命之恩,除了畜生都知道好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注意到事态已不可控,孟飞龙拍案而起:“乱弹琴。堂堂柏墨镇,不思如何为民谋福,只想争名夺利,成何体统?撤销一切抗洪荣誉,镇党委、镇府做深刻检查。”
听到孟飞龙这么说,好多人都愣了:还带这样的?史、马二人反倒幸灾乐祸:该,叫你们争,这下谁也别想了。“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混淆是非乱打板子,是何道理?”
忽然,一道浑厚男声响起,人们全都循声望去。孟飞龙也收住步子,看向那个迎面走来的陌生人:“混淆是非?你知道什么?”
“我能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
陌生男子来到台上,右手指向姚三狗,“马上把人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