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个姑娘看着娇弱,骨子里却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沉稳。他从医这么多年,接诊过不少被自家男人殴打的家属,也注意到一个情况,那就是这些喜欢打老婆的男人往往不会只打老婆,多数都是连孩子一块打。像孙颂芝被打到这么严重的,可想而知陆向晚从小到大挨过多少打。他认下给派出所打过电话,也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能帮得到这对苦命的母女少受一些磨难也是与人为善的事,何乐而不为。而且打老婆和孩子的男人,多半都是窝里横,一到外面都是怂包一个,从刚刚陆华才的反应就可见一斑。两人回到诊室的时候,陆华才正在走廊里等。一看到老大夫便急着把缴费的单子递上去,“大夫你可看清楚了,这钱我可都交了,哪是你说的我不愿意掏钱。那都没有的事。”
老大夫接过单子扫了一眼,便递回给陆华才,“跟我进来,我跟你说说你爱人到底得的是啥病。”
十来分钟后,陆华才灰头土脸地从里头出来,看样子被奚落的够戗。“我妈在五楼病房36床。”
陆向晚冷冷说了一句,转身就走。至于陆华才去不去看孙颂芝那都不重要。病房里孙颂芝已经打上吊针,第一次打吊针的她好奇地看着一瓶子的药水,顺着长长的黄皮管子往下一滴一滴的滴。这样就能比吃补营养补的快了?她觉得自已一天吃的东西可比这一瓶子的药水多多了。这透亮的药水,看起来跟白开水也没啥区别,咋就能这么神奇。陆向晚在病房门口调整了好几次情绪才面带微笑的走进来。孙颂芝一见她进来,就指着挂水的瓶子道,“这药水这么一滴一滴的滴,还不如直接喝了来得省事。”
这话倒是把陆向晚给逗乐了,“人家这是直接滴到血管里了嘛,那能跟喝了一样。”
“也对。”
孙颂芝虽然没太明白,但人没血了活不成这个理她还懂。“妈,我得去趟幼儿园,你这个瓶里的水没了,就喊护士过来给你拨针。”
陆向晚说道,“中午我来给你送饭,还得回家拿些洗漱的东西过来。”
孙颂芝很认真地听完点点头,忽然发现好像少了什么,“你爸呢?”
陆向晚沉了口气贴在孙颂芝耳朵边上说道,“他叫大夫骂了一顿,不知道上哪去了。”
孙颂芝本来也抱着陆华才能来照顾她的念想,不过听到他被大夫骂了一顿,心里还是觉得挺舒坦。安顿好孙颂芝,陆向晚便去幼儿园找了园长,一听她要请长假,园长明显就不太高兴了。虽说陆向晚确实有实际的困难,需要照顾住院的妈妈,但幼儿园的工作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你不在就得找其它的人补上。再三斟酌下园长让陆向晚停薪留职,要是以后人手有空缺再酌情复职。这个结果比辞退好了那么一点,也在陆向晚的预料当中。从园长办公室出来,陆向晚就回班跟牛姐道别,顺便拿自已的东西。到班里的时候,一群孩子正围着牛姐让她讲故事。牛姐大字不识几个哪里会讲什么故事,正被孩子们闹的心烦见着陆向晚简直就像见到了救星。“小晚,你可来了,这群孩子没你在我可真整不了。”
孩子们见到陆向晚也都高兴的围上来。“小晚老师,你昨天去哪了?我都想你了。”
“小晚老师,我也想你了。”
“我也想小晚老师。”
孩子们一声声带着奶音的小晚老师喊的陆向晚心都快化了。她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这群小宝贝的头,“小晚老师不在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听牛老师的话呀。”
“有听话。”
一道道奶量实足的声音抢着回答。“那让小晚老师先跟牛老师说几句话,然后再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
“好。”
陆向晚两句话便哄着孩子们乖乖坐到桌前玩玩具。牛姐长舒一口气,捶着酸痛的老腰,在椅子上坐下来,“你再不来,我都要被这群小祖宗折腾死了。”
昨天一整天,她几乎没闲着,不是这边孩子哭了就是那边孩子打起来了。她也学着陆向晚那样细声细气的跟孩子们说话,可是半点用都没有。“牛姐,对不起,我刚去找了园长请了长假,不过你放心,园里很快就会找人顶替我的工作的。”
陆向晚说道。“啊?那你这是……不干了?”
牛姐一脸惊诧。“园长让我停薪留职,等以后人手有空缺了再说。”
陆向晚笑着说道。停薪留职不就跟不干了一样,谁知道这幼儿园啥时候人手能有空缺,都不知道有多少家属等着这份工作呢,人家一旦干上,哪有愿意腾地方的。牛姐皱着眉头琢磨半晌,试探地问道,“小晚,你是不是……因为李爱霞?”
昨天陆向晚没来,她心里就犯嘀咕,下班回家的时候就看到李爱霞站在楼下骂街,骂陆向晚是勾引她儿子不成陷害她家,还扬言说杨志伟过几天就能放出来,那些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听别的家属说,李爱霞被几个人带走教育了一顿回来就站在楼下骂开了,还以为陆向晚是因为这事才没来上班。昨晚上她是一宿没睡好,总觉得李爱霞找陆向晚闹跟她以前瞎说的那些闲话脱不了关系,想想心里就悔的不得了。陆向晚挑唇一笑,“怎么会,是我家里突然有事脱不开身。”
李爱霞闹那么一回她就不上班,那也太脆弱了吧。“真的不是啊。”
牛姐松了口气,“那就好。”
“真的不是。”
陆向晚拍拍牛姐,“秦主任都说要严肃处理她了,我干啥还揪着不放。”
牛姐一听陆向晚是还不知道李爱霞在楼下骂街的事,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陆向晚就被园长叫走办停职手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