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中毒了?”
另一名山贼指着蛛蜕道:“上面有东西……有个红蜘蛛!”
借着荧火孢子的光,众人凝目望去,果然有个比碗口略小的红蜘蛛站在小山一样的蛛蜕上。 方才爬上去的山贼,可能就是被它偷袭。 这玩意儿小归小,好毒哇。 老六眼珠子一转,指着另一具蛛蜕道:“别跟它较劲儿,换一个拿!”
这是个好提议,另一名山贼抓过布袋,就往小一号蛛蜕上爬。 他爬到一半,忽听底下人喊:“小心,那红蜘蛛不见了!”
不见了?搞不好就是跳到第二具蛛蜕上了。 蛛蜕个头大,阴影面积也大,红蜘蛛的小身板藏于其中,很不容易被发现。 众人也发现,它的动作快得惊人,人眼都跟不上。 第二名山贼刻意防范,动作也慢得像蜗牛,结果还是中招了,被偷袭后滚了下来。 与此同时,有个山贼不声不响往最小号蛛蜕顶上抛钩索,很轻易就挂住了,随后攀着索一溜烟儿往上蹿。 他动作轻快如猴,中间几乎没什么停顿,一气呵成攀上蛛蜕头顶。 “袋子!”
众人大喜过望,赶紧把袋子抛了上去,然后才发现不对: 咦,这、这好像不是他们的人? 对方低着头,把面孔藏在逆光的阴影里,谁也看不清楚。 但他动作着实利索,把蛇皮袋,不是,乾坤袋麻利地往蛛蜕头上一套—— 说不上是蛇皮袋变大了,还是蛛蜕变小了,总之,套进去了。 呼啦啦一声,这人跳到地上。 蛛蜕不见了,他手里抓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 红蜘蛛跳过来,结果扑了个空,气得发出了人声: “贺灵川,你找死!”
这平空冒出来的人就是贺灵川。众山贼如梦方醒,扑上来抢袋子,结果被他施展燕回身法一一闪过。 这不是燕子,这分明就是泥鳅! 贺灵川再出钩索,凌空一荡,在石窟中划了个大圈,跳到最大的蛛蜕头上,把蛇皮袋往下一套。 嗯?好像套不动。 他又试两下,依旧不行。满了,放不进去了。 饶是如此,这只蛇皮袋的容量也比他手上那只仙人戒要大得多。 红蜘蛛蹿到,一边冷笑:“就凭一只破蛇皮袋,敢收我的上古真身?”
“我就试一试而已。”
贺灵川一边闪避一边道,“喂我是你一伙儿的好么?他们没了蛇皮袋子,就偷不走你的真身了!”
底下山贼听了,如梦方醒。 “跟这小子对话的,就是外头那只大母蜘蛛!”
老六叫道,“快走!”
博山君的调虎离山计策实施得不彻底,朱二娘本体是出去了,却还放了个分身关照自己的遗蜕。 它得放一只眼睛亲自盯着,才能安心。 山贼们知道,这些妖怪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法术,小蜘蛛在这里发现他们,蛛后恐怕很快就要冲进来了! 他们也听话,撇下两个伤员转身就逃。 红蜘蛛却不追赶,只盯着贺灵川道:“放回去!”
贺灵川耸了耸肩,走过去把口袋冲下一抖,蛛蜕凭空出现,还在原位。 “物归原主了。”
他就从蛛蜕头顶往下跳,“要不要跟我去追那几个小贼?”
红蜘蛛哼了一声:“蛇皮袋呢,给我!”
贺灵川把袋子抛给它。 也不知怎地,蛇皮口袋一碰到蛛腿就缩小了,直至消失,不知被红蜘蛛收去了哪里。 而后它跳到贺灵川肩膀上,让他载着自己奔出洞口,追击几个山贼去也。 出了洞口,贺灵川立定,左顾右盼。 红蜘蛛不耐烦:“你看什么!”
“他们往哪个方向了?”
“西边!”
“哪边是西边?”
这地宫九拐十八弯,又不见天日,谁知道“西”是哪边? “左边!”
“哦,哦!”
贺灵川这才追了上去。 “这几个山贼是受了博山君的指使,来盗你的蛛蜕。”
他一边奔跑一边问,“你是蜘蛛它是蛇,你的蛛蜕对它有什么用?”
“我乃上古妖仙,遗蜕中留有一丝功参造化之力,是它们这等浑浊妖物孜孜以求。并且我的腹图还是天生神物,它们想偷去参悟天地星辰的奥秘。”
红蜘蛛满满都是不屑,“愚钝蠢物,它们也配?”
贺灵川明白了:“所以贝迦国的贵族偷你的遗蜕也是这个打算?”
红蜘蛛哼了一声。 原来如此,难怪神骨项链也惦记这个宝贝。它嘴刁,非好物不吃。贺灵川又问:“我记得你这里原本有五个遗蜕,怎么现在只剩四个了?”
朱二娘原有六个遗蜕,是从上古时期攒到现在的家底,在贝迦国被偷了一个,那也应该有五个。就他方才数过,只有四个了。 还有一个去哪了? 红蜘蛛悠悠道:“与你无关。”
那就是没丢,另作它用?贺灵川若有所思。 路上遇见几头蛛卫,它们正要勃然作色,见到贺灵川肩膀上的红蜘蛛立刻平复,乖乖跟随在后。 转过几个弯,红蜘蛛突然道:“去找董锐。”
“哎?”
贺灵川不解,“这马上就要追上了。”
“去!”
红蜘蛛的声调又阴又冷。 它就立在贺灵川肩膀上,后者生怕它给自己来一口,只得拐了个弯,往董锐的工作间奔去。 好在离得不远。 也就十几息,贺灵川就赶到了工作间。 董锐正在伏案写写划划,闻声抬头,一脸茫然:“怎么?”
“朱二娘来看你。”
贺灵川指了指肩膀上的红蜘蛛,心里暗松一口气。方才董锐驾着妖傀将他送到陈列室外,又溜了回来,时间很紧。 “这是朱二娘?”
红蜘蛛冷冷道:“外头的动静,你没听见?”
“听见了。”
董锐无动于衷,“与我何干?”
这人埋头工作的时候,的确两耳不闻窗外事。红蜘蛛也没甚好说的,对贺灵川道:“去追山贼。”
又对董锐道,“你也出来!”
从这里到蛛蜕陈列室就一条道儿,没有岔路。它亲眼看见董锐在这里就放心了,证明两个人类都没算计它的遗蜕。 自己本体在外面和两头大妖打得天翻地覆,地宫正缺人手,可不能再留妖傀师于此。 可它不知道的是,自己和贺灵川刚离开陈列室,那个从蛇皮袋被放出来、失而复得的蛛蜕后方,突然又走出一个贺灵川! 他是半点时间也不浪费,直接将神骨项链摁在了蛛蜕上。 神骨愉悦地发出红光,那么坚硬的蛛蜕突然塌了。 就好像沙子做成的雕塑,一敲就塌方。 但这些“沙子”并没有落去别处,而是被吸进了神骨当中的风眼。 那速度其快无比,也就三、五息工夫,偌大的蛛蜕不见了,现场干干净净,甚至没留一点细屑。 紧接着,“贺灵川”原地消失。 神骨项链没人拿持,自由落体。 但在落地之前,它也不见了。 这处陈列室安安静静一如既往,就是平白少了一具蛛蜕。 其实,贺灵川在放回蛛蜕的同时也放出了分身,令它拿着自己的神骨项链躲在蛛蜕后方。 这蛛蜕块头那么大,又是靠墙立着,后面的阴影里藏几个人都绰绰有余。 红蜘蛛的目光全在贺灵川本体身上,哪会注意到蛛蜕后头多了个“人”? 他出洞以后立了几息,就是等分身拿出神骨项链、吸取蛛蜕精华。 分身离开他十二丈就会自动消失;神骨项链就更不用说了,扔都扔不掉的玩意儿,离得远了会自动返回他身上。 这一次盗窃,神不知鬼不觉就完成了。 贺灵川呼出一口气,舒坦! 他头一回在现实中使用分身术,并不是战斗打怪,而是做贼——只要脑洞开得好,神通的用途就是多种多样。 朱二娘的遗蜕被那么多妖怪惦记,肯定是好东西,他参不透没关系,神骨项链有需求。 他是跟着红蜘蛛一起离开的,它总没理由怀疑到他身上。 并且董锐就在工作间里没挪地方,也不是贼。 这次群妖混战,好像反而是他渔翁得利,收获最大。 前提是,他有机会平安离开沼泽地。 以贺灵川身法,很快就追上那群山贼。 他动手对付了两个,董锐对付了一个,红蜘蛛自己就咬倒了三个,余下的被闻讯赶来的蛛卫歼灭,只剩一个簌簌发抖的老六。 因为红蜘蛛说,留一个活口待审。 于是蛛卫们喷出蛛网把他五花大绑,顺手又扔回酒窖。 …… 等贺灵川冲到地宫入口,却闻到越来越浓的青草气味,像走在刚刚收割过的麦田。 这种味道本该很清新,但他闻到以后却忍不住想打呵欠。人类尚且如此,对这种气味更加没有抵抗力的蜘蛛,当然是走路打晃。 红蜘蛛冷冷道:“这必然是博山君搞出来的花样,它经常变着法子教手下吞吃我的子嗣。”
那条蛇搞出来的毒物也是多种多样,否则它朱二娘也不会研究出新的妖术,把毒都排去眼珠子里扔掉,一劳永逸。 贺灵川心想你老人家也不遑多让,蜘蛛同样会把捕来的小蛇当美餐。你俩就是终日不得见的街坊,见一次面打一次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