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家伙,看来有内幕啊?”
贺灵川抚掌笑道,“我就喜欢内幕。来来,快给我说说,怎么个没好处法?”
“这东西,是上面的人指定要的!”
“上面?”
贺灵川奇道,“哪个上面?”
万大户不吱声了。 焦玉忽然问他:“灵虚城信差被杀,是你干的?”
万大户慌得一逼,双手连摇:“不是我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什么信差!”
贺灵川把话题带回来,“毫猪有上百头,你侄儿是怎么杀掉它们的?”
万大户还是不吭声。 贺灵川忽然掐开他的下巴,往他嘴里塞了颗丹药。 药物化津顺喉而下,万大户吐都吐不出来。“这药能让你接下来两个时辰保持清醒,无论怎么受刑都不会晕过去。”
贺灵川淡淡道,“东窗事发,你的下场怎么都是个死。区别就在于,你想不想让几岁大的孙子孙女陪葬?”
万大户哭丧着脸:“我要是供出来,他们才非死不可。”
“你是说,太子都保不住?”
万大户低头不语。 焦玉舐了舐爪掌:“我去把他孙子拿来,当场吃了。”
万贤能大惊:“别!”
他又咽了下口水:“特使大人,您要是能保我孙儿们平安,我就豁出一身剐,把事情都说与你们听!”
“我替太子承诺。”
贺灵川答应得毫无心理负担,反正最后履行承诺的是赤鄢国太子,与他何干?
万贤能低眉耷眼:“我侄儿万嵩天资很高,原在道门习艺,后因失手杀了同门被逐,那几年郁郁不得志,一直是我接济他。后来他去外头独自闯荡,多年没有音讯,我以为他死在外面了,哪知前年突然回乡,春风得意,还攒下好厚实的身家。”“您也知道,那时候我生意已经不行了,家里也是捉襟见肘,甚至要偷卖些家当才能维持这么大一家子的开销。万嵩听说以后就找上门来,要拖我跟他做一门生意!”
贺灵川挑了挑眉:“杀人杀妖的生意?”
“主、主要是杀妖。”
万贤能艰难道,“我接的活计经常在深山里开路修桥,遇见山妖野怪的机会很多。虽说我们这里是妖国,但这些家伙在山里生,在山里死,自生自灭,芝田乡很少管也管不了它们。万嵩就打它们的主意,说灵虚城有贵人需求一种血珠,是用妖怪全身的精血凝化而成。横竖野外的妖怪也没人管,我们就拿它们炼制血珠,来钱可比辛辛苦苦开山修路快多了!”
焦玉忽然道:“你们杀了多少妖怪?”
“不算那窝毫猪的话……”万贤能仔细想了想,“大概也有六七十多头。如果是蝠妖那么小的,五头计作一头。”
喀啦,喀啦,猛虎下意识伸爪挠了挠地面。不到两年就有六七十?州郡的相关记录看来只是冰山一角。 望见它的目光,万贤能打了个寒颤。 “别吓他了,他只是个找妖怪的。”
贺灵川对万贤能一笑,“继续说。你们原本只瞄落单的妖怪下手,是么?”
“是、是的,为了少惹怀疑。”
万贤能低声道,“反正它们有时自相残杀,也会死的。没人追究这个。”
莫说是妖怪了,人类有时候好勇斗狠,也会残杀同类。野外一年死个几十头妖怪,算什么事儿? “那为什么去年把百多头毫猪妖整窝端了?不是不想引人注意么?”
万贤能忍不住叹了口气:“一次杀掉上百头毫猪妖,固然是因为我们想开采石血矿卖钱,另一方面,也是去年上交的血珠太少没达标,年底只好赶工。”
“一年要上交多少血珠?”
贺灵川问他,“你手里有么?给我看看。”
“至少要十颗。上面说,为了不引起麻烦,最多也不要超过二十颗。”
万贤能指了指书房桌子,贺灵川走过去,依他指示打开暗格,从里面抓出一只锦囊。
囊里只有一颗圆珠。 就如鹿管事所说,圆溜溜,弹丸大小。 贺灵川拿在手里捏了捏,居然很有弹性。 现在他拿到奇物都会靠近神骨项链,看看它有没有需求。 然而神骨静悄悄,显然看不上这玩意儿。 “能凝多少血珠,要根据妖怪的体型和道行而定。几头毫猪妖才能炼制出一颗红丸。”“这东西能用人类来炼制吗?”
贺灵川嗅了嗅红珠,有淡淡清香。
“不能。”万贤能苦笑,“否则我们还用辛辛苦苦捕妖吗?贝迦随便打一场仗,就有无数的活人俘虏。”
“那怎么屡屡有人类死亡或者失踪?”
“我不清楚。”
事到如今,万贤能也不再讳言了,“或许,是被拿去当诱饵了吧?”
贺灵川皱眉:“诱饵?”
“帝流浆爆发过后出现的新妖怪,往往懵懂嗜血,用活人当饵比较好用。”
万贤能小心道,“这是我听侄儿说的,我没有亲见。”
所以这群人就像钓鱼一样钓山妖野怪,不同之处在于钓鱼佬用的饵是蚯蚓面团,而他们用的是活人? 贺灵川看了羚将军一眼,冷冷道:“为什么杀钻风兽?它们都有背景,并不是山野妖怪。”
“上头临时加单了。”
万贤能苦笑,“听说血珠供不应求,正好半年内接连两次帝流浆促成的新妖很多,上头就要求我们放量捕捉。这种新妖短时间内大批量出现,又互斗残杀,无人能统计它们的生死数量,对我们来说正是、正是丰收季!”
贺灵川想起上一次帝流浆爆发时,群妖在三心湖畔的争斗杀戮,起因不过是一块帝流浆膏。的确就如万贤能所说,它们的生灭无人关注也无法统计,就算这里是妖国也一样。 “我们抓了不少新妖,但凝出的血珠数量不足,眼看上交的期限又快到了,我们就不得不……另外捕捉。”
万贤能也知道捕捉在编妖怪的隐患和危险,但那时管不了太多。“万嵩很有把握,他认为我们绝不会曝露。”
说到这里,他眼泪都流了下来。 羚将军出奇地沉默,一直杵在边上不发一语,直到这时才冷冷道:“厉害,真厉害。我们妖怪的性命,在你们这里就成钱了。”
万大户无端嗅到危险,一个劲儿摇头:“我只负责收递珠子,捕猎妖怪的活计都由我侄儿带人去做!”
羚将军非要一个确定的答案不可:“你的意思是,我的孩子们就是他们杀的?”
“……是。”
羚将军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万大户又送上一个情报:“原本负责捕猎的头人,去年死在毫猪窝了,后面话事人就换成了我侄子。”
这些家伙干刀口舐血的活计,风险也不小。 “你们的上家在哪?”
贺灵川竖起第二根指头,“还有,你侄儿在哪?”
“每到血珠上交期限,上头就会来人。”
万大户耷拉着脑袋,“前几天已经在霜露镇交货了,我不知道那人还在不在。”
“这人叫什么?”
“姓麦,瘦高个儿,很斯文,但不知名字,我们都管他叫麦先生。”
万大户不敢隐瞒,“交货地点是霜露镇东头,水牛巷的第三栋宅子。”
羚将军则是追问:“凶手……你侄儿呢?”
“他,我找不到他。”
万大户苦笑,“一向都是他来找我。”
一看羚将军抬蹄要踢,他赶紧抱头:“我说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绝不拿孙儿的性命开玩笑!”
侄儿只是侄儿,哪有自己的亲骨血要紧? “看来,你的侄儿不信任你。”
“他,他……” 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贺灵川好笑:“你怕他?”
“啊……”万贤能耷拉着脑袋,“虽说是自己侄儿,其实也是亡命之徒,他的性格又是从小悍厉,哪个不怕?”
“既如此,你就该知道自己早晚要被他拖累。”
万贤能呐呐不能成言。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他明白。可是这钱来得快,他……他已经下不了船了。 贺灵川不再理他,对羚将军道:“将军若没什么头绪,就先随我来吧。”
现在双方的目标其实是有分歧的,贺灵川要完成伏山越的嘱托就要往上查,追索万大户的上家,也就是麦先生,而羚将军一心只想报仇,誓要手刃万大户的侄儿万嵩。 羚将军哼了一声,没反对,但也忍不住踢了万大户一脚,直把他踢得口鼻流血,牙都掉了三颗。 “留下来看住他。”
它对一名钻风兽护卫道,“敢有异动,直接……往死里揍!”
本想说直接杀掉,但羚将军看焦玉在侧,知道它要留个人犯给县令,才临时改口。 …… 贺灵川赶去霜露镇,身边不是能跑的就是能飞的,真称得上风驰电掣,马力全开。 跑完这小几十里,仅仅用掉两刻多钟。 猛虎焦玉还直伸舌头喘气,钻风兽却闲庭信步,胸腹都没多起伏一下。 双方天赋不同,钻风兽本来就擅于奔行,无论长短途。 万大户指认的水牛巷宅子很好找,外观平实低调,门口非常整洁,只有几片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