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凯，把王八蛋带上，咱们去乡上！”

张宝可不敢把柳昌林丢在皮卡车上，把车上的白玉豆腐给压碎了，损失可就大了。可是又不想自己拽着柳昌林走，于是就想到了免费劳动力钟凯。钟凯也乐意干这差事，因为张宝有严令，不许拿学来的本事欺压良善，不许作威作福，只能用于对付歹徒或类似于歹徒的无良之人，以至于他不容易找着练手的对象，此时有了柳昌林这个坏人可以练手，也算聊胜于无。皮卡车司机被张宝命令看车，还是那句话，白玉豆腐精贵，可不能被人给觊觎了！张宝背着郑红，在乡上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前进，钟凯抓着柳昌林的衣领，就跟拖死狗一样跟着，时不时还要踹上一脚，让柳昌林停止乱骂。这样的动静，不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以至于后边跟了不少人，想要知道他们干什么。离川乡经济收入，是清仁县所有12个乡镇中的班长，乡府的门脸，也就不可能好得起来。两扇大铁门，还是三十年前的旧货，早已锈迹斑斑，门两边是时下早已淘汰的水泥门柱，水泥字的残印剥落不少，只要仔细看，还能分辨出公和社字，川字只有一半残印。如果不是水泥门柱边上，挂了一排标明性质的木质竖挂招牌，这里根本谈不上有任何的特别之处。门卫一看这架势，立马拦住张宝：“干什么？要报案，到隔壁的派出所！”

张宝以后还要跟离川乡打很多交道，对待这些基层人员，就得讲策略，而且对他们立威，有什么意义？门卫是谁也看不上眼的人物，但是从乡政府进出的人，不可能不被他看到，想要了解这里的情况，就得从他这开始。再说了，以后还要多次进入乡政府，总不想一进门，就看到他那张满是警惕之色的脸吧？“我们不报案，是来办离婚的！”

张宝笑了笑，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牡丹烟，放在门卫的手里。门卫的大名，没人想知道，但都叫他老杨头。老杨头也不是没受过别人的敬烟，通常就是一支两支，看到张宝一出手就是一包，而且不是本地人常抽的10元一包红塔山，而是35元一包的牡丹烟，不由得有些发愣？难道张宝想要搞什么破坏，想从自己这里摸清乡政府的虚实？老杨头一琢磨，完全有这个可能。老话不是说得好吗？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虽说他是门卫，可也是有编制的，早年因为残废，安置在这里，与外聘的守门人员不一样，不是临时工。于是，老杨头拒腐蚀拉拢，将张宝搁在他手心的牡丹烟给塞了回去：“小孩子，我是公家人，不要对我来这套。”

“老爷子，这烟你收着，我不是求你办事的，而是要找乡里管民政的。这包烟，是因为咱们初次见面，你又是长辈，算是我的见面礼。”

张宝笑容满面地把牡丹烟又塞到老杨头手中。“哦，老杨头，这是怎么个情况啊？”

也就在张宝将牡丹烟往老杨头手中塞的时候，大门口来了一个骑电瓶车的半大老头，看年龄，就有50几岁。“你好，我们是来办离婚的！”

张宝没有像递烟给老杨头一样，向这个老头递烟，因为，从他的派头来看，这家伙可能是乡里排名靠前的干部。“什么？办离婚？你来办？后面这人怎么回事？”

老头警惕性立马上来，原本以为是来乡上x事，却没想到是办离婚！不过，老头也松了口气，这年头，只要不是来恶访，别的事情都好说。至于柳昌明被打得头破血流，张宝背上背着一个人，这个好理解，亲家做不成，当然就是冤家啰，打冤家还需要客气吗？“哦，是这样的，我姑跟这王八蛋结婚了近十年，我姑没少受这厮的气，我也经常被这厮殴打。以前我年龄小，拿这厮没辙，眼下我长大成了人，力量大了，就要出这口鸟气，就该为我姑扬眉吐气，就该让厮吃些苦头！”

张宝倒也直接，把他的委屈，向四方围观群众做了说明。群众中有知道柳昌明、郑红两口子夫妻关系恶劣的，立马向不知情的群众做了补充说明。总之，大伙都持同情郑红，厌恶柳昌明的态度。以前各扫门前雪，再加郑红多次抗争无效，最后只能逆来顺受，群众不便插手，此时见郑红的远房侄儿张宝带头反击，大伙也就有事说事，纷纷指责起了柳昌明。柳昌明想要恐吓群众，可是话刚一出口，钟凯就是一脚，踢得他滚来滚去，自然说不出话来。张宝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已经让群众八卦大起，再加钟凯身上挂满了沙袋，古里古怪的外形，群众们的热情，一下被调动起来。这个老头名叫邓宇年，是乡上主管文科卫的副乡座，算是几个副乡座中最没实权的一个，再加年龄早就过坎，升迁无望，只能原地等待退休，平素与人为善，在乡民和基层干部中口牌甚好，一句话，就是老好人一个。老好人也得替乡上面子着想，像这样的群众聚集，肯定对乡府不利。把人驱散，明显不成，那就只有把当事人弄到乡里去，不让群众继续看热闹，邓宇年便引着张宝，进了乡府。乡府的办公楼非常老式，是上个世纪70年代末，按统一图纸修建的标准办公楼，别的乡镇，早就鸟枪换炮，最不济也做了外装修，但离川乡财政困难，委实找不出翻修的钱，也就只能因陋就简，将就着办公。从外观上看，破破烂烂的办公楼，坑坑洼洼的操场，还有一辆漆水都已脱落的桑塔纳2000，里面办公的人，无论如何也是廉洁的，因为想贪也贪不了，两个字：没钱！邓宇年不负责维护稳定，在几个副乡长中，也是刁陪末座的角色，但多年来官场厮混的经验，也不是吃素的，不管有理没理，采取拖字决总是对的：“张宝啊，薛乡监去县里开会，张乡座去了基层，乡里负责民政的罗副乡座，去视察农家乐开展情况，赵副监……你要办离婚，恐怕得明天才行。”

张宝虽然不懂官场，脑子里却有玉宵子这种仙人，也就在地球上待了不到几个月，就从邓宇年这句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邓宇年挂着副乡座，但没有实权，要办事，不要找他，找他没用。张宝暗骂麻痹的，这么小的乡府，还它妈这么穷，养这么多只拿钱不干事的副乡座、副乡监干什么？“没事，咱先把程序熟悉一下，把流程预先走上一走，免得最后办事时手忙脚乱不是？”

张宝听出了邓宇年话中之意，不外乎就是今天办不成，可是，你说办不成就办不成吗？老子就要待在这里，恶心恶心你们，这也是对不在岗的家伙，施加无形的压力。“好吧，我让具体经办人跟你见面，商量一下流程。”

邓宇年心中把张宝骂了个狗血喷头！老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这厮怎么还不走？还想让乡里管早饭吗？不过，多年的经验，让邓宇年将这话自动消化，脸上却是一如既往地笑容满面，那个和蔼劲，让张宝有气都没法发。事实上，邓宇年说这话时，连自己都觉得脸红，就一破离婚，还要商量一下流程？你以为这是办结婚大典吗！可是，邓宇年也有台阶可下，谁叫张宝你先说熟悉程序，预走流程这话呢？你把此事当成时下“我要上春晚”，老子不得配合你不是？邓宇年并不想管这事，而是乡上同样实行首问负责制，他在乡府门口知道了这事，总不能视若不见，扬长而去吧？硬生生摊上了这事，也就只能漂亮地把它甩出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必要的过场就得走，即便知道它没有任何意义，那也得走不是？邓宇年引着一行人来到二楼会议室，隔壁就是厕所，让张宝大叫不爽。这是怎么一回事，岂不是工作人员上厕所，都得从老子眼皮子底下经过？邓宇年不是喜欢惹事的人，老好人的作风，让他总体显得比较热情，叫来了乡办公室主任蔡雪梅，负责处理张宝所说的事情。蔡雪梅身材粗壮，相貌豪放，只是圆脸上涂指抹粉稍重了一点，衣着鲜艳了一些。蔡雪梅看到当事人是郑红和柳昌林以后，立马明白他俩的矛盾总爆发了，他俩的事，早晚都得以暴力收场，不是郑红杀了柳昌林，就是柳昌林打死了郑红。唯一没想到的，居然是郑红那个默默无闻，完全就是小孩子的远房侄儿张宝，带着一个年龄稍大的少年，把柳昌林给打了，还把他给拖到了乡上处理。看样子柳昌林被打得不清，这应该是张宝找人干的。不过，那个叫钟凯的少年，力气还真大，将五大三粗的柳昌林在地上拖行，毫不费力。蔡雪梅一双丹凤眼，露出一个为难的笑意：“张宝啊，我们乡没法庭，你得去县里民政局才能办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