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离川乡响水洞,已经大体完成施工任务,并新开辟了一些土地,种了一些蔬菜,施工队伍也撤离了,山上就俞长栋在值守。张宝今天来这里,就是要考核俞长栋如何做白玉豆腐。机器能代替很多人工,最关键的就是点卤水,这得靠人工,不过,在张宝没有保留的传授下,俞长栋很快掌握了技术,至于体力活,俞长栋请的有工人打下手,也就不成其为问题了。张宝着重指出卤水的珍贵性,俞长栋明白这就是白玉豆腐价格昂贵的关键所在,也是他能不能转编制的关键所在,对卤水的保管尤为上心。张宝和俞长栋又随意聊了几句,问及蔡雪梅伤势如何,眼下乡里局势等。“什么事啊?”
张俞二人正在说话,工人却进来报告,说是一群人正慢慢向响水洞走来。“后边跟的是薛德宾、张建利等人,前边的,应该是大官,可能是来视察工作的吧?”
俞长栋远远看到一群人顺山路缓缓而行,薛德宾、张建利是乡上的一哥、二哥,眼下只能点头哈腰地给人带路,时不时还要解说一番,可想而知他们陪同的对象,肯定比他俩的官大。张宝有些奇怪,响水洞虽然离乡上不算太远,但是不要说乡上的干部,就是村干部都基本不来这里,更不要说比乡监乡座更大的干部光临了。看到队伍中张建利透着紧张的模样,好像事先他也不知道上边来人检查。没错,来人正是清仁县县座杨琼华,可以说是有意而来,打的名义是检查扶贫工作,也要检查乡小学翻修工作,实际上却是冲着大名鼎鼎的白玉豆腐而去。张宝之所以要承包如此广大的一片山林,并在上边搞建设,动静搞这么大,经施工队人员的嘴巴,很多人知道响水洞正在搞的玩意,就是白玉豆腐。乡民吃不起这么昂贵的白玉豆腐,可是县里市里有人吃得起,杨琼华正是在四方阁吃了一次白玉豆腐,便念念不忘,下边工作人员汇报白玉豆腐正是本县特产,杨琼华坐不住了!完全可以把它当成拳头产品,向全华夏推销,考虑到其高高在上的价格,不敢说让清仁县致富,至少能解决好几个乡的财政困难和乡民就业问题。响水洞具体情况如何,得亲自考察一番,方能决定下一步如何扶持,为此,杨琼华必须来一趟,而且还是搞突然袭击似的考察。杨琼华要到响水洞考察,薛德宾和张建利事先并不知道,原以为上午去了乡小学,再到最近的村组蹓一圈,也就差不多了。中午简单地吃了午饭,杨琼华午休,陪同人员们各自找地休息,下午要跑哪里,杨琼华并未说明。杨琼华午休完毕,恢复了体力,这才对大伙说,去响水洞!薛德宾和张建利刹时傻眼了,敢情杨琼华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啥的视察乡小学翻修工作,纯属是幌子。当时为了让张建利扛起乡小学翻修的重担,薛德宾不得不同意张宝承包更多的山林,要说后悔不后悔,倒还谈不上,只是感觉张宝如此大费周章,一定要搞出来的项目,肯定会让他在和张建利的斗争中,处于下风。没看到张建利让俞长栋一门心思扑在响水洞,他也是隔三差五前来检查,反而对乡上的权力之争看得较淡,基本上就是守势。这在薛德宾看来,张建利这就是在蓄力拉弦,一旦拉满弦,射出来的箭,威力必然大,不得不防。当听说响水洞是为了制造白玉豆腐,生态农业只是噱头后,薛德宾心中忧虑感更甚,可是事己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张建利在乡小学翻修工作上,受到了杨琼华的表扬!不为别的,张建利没有等靠要,就拉来赞助,不让乡上出钱,圆满解决历史问题,还能让即将到来的渡边家参访,变得和谐起来,这份功劳不可谓不小。张建利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打张宝电话打不通!换句话说,就是张宝肯定在响水洞,他没法给张宝通风报信,万一张宝这小子不拿县座当回事,冒犯了领导,可就把好事变坏事了。一行人到了大石山山脚道路尽头,开始登山,眼下溪水潺潺,水流声变得非常大,清溪穿行在杂草密丛之间,飞跃于嶙峋乱石之间,撞上巨石后,撞起巨大的浪花,一缕缕凉风,随之袭来。当杨琼华一行人气喘吁吁地来到响水洞时,看到张宝正在拿着图纸,对着已经建好的三层小楼指指点点!乡上陪同视察的人,几乎同时在心里闪过一行字:张宝在装逼。那啥的,楼房都修好了,你们还在讨论房子的修建问题,这不是扯蛋吗?如果说讨论拆除问题,那还差不多!张宝故做认真工作到了忘我阶段,直到一行人都进入视线很久了,这才转过头来,看到了“来宾”中居然有张建利。张宝的脸色,一下变成了惊讶带欣喜。表情倒是做了出来,只是有些过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跟张建利之间,有着不一般的关系。以张宝现在的身份,还不能直接跟杨琼华对话,只能眼巴巴站在那里,静待中间人出面引见。“以现在的进度,还能多久进行批产?”
杨琼华已经听过张建利的汇报,对响水洞主体工程进展速度,表示相当满意,是要干实事的架势。“具体的事情,必须问张宝才能知道,他是白玉豆腐的灵魂人物。”
张建利明白这是领导要听专门汇报的意思,便向张宝招了招手。“张乡座,找我有事?他们是谁啊?”
张宝这才乐呵呵跑了过去,虽然在心底里没把杨琼华等人当一盘菜,但在外人面前,必须把张建利的权威树起来,于是以十分明显的无知状,向张建利明知故问。以赵丽娟为首的乡上领导,不得不腹诽张宝这厮,麻痹的,难怪年纪轻轻就能跟张建利这种老油条打得火热,原来是擅长抬轿子!张宝别人都不管,就只服张建利,这不就是在杨琼华面前,给张建利加分吗?“张宝,不要乱说话,这位是领导,领导问你,你得老实回答,不要隐瞒事实,记住了吗?杨县座,响水洞总负责是张宝,俞长栋是具体执行者,也是乡上委派的不占编制的监督员,您有什么疑问,可以问他们二位。”
张建利很是受用张宝的抬轿子,花花轿子人抬人,他赶紧把俞长栋的身份点出来,那啥的“乡上委派的不占编制的监督员”,透出的信息量很大。只要杨琼华真对白玉豆腐感兴趣,就不可能绕得过俞长栋的编制问题。张建利答应过蔡雪梅和俞长栋两夫妻,一定得给俞长栋解决编制,搞的就是迂回战术,此时到了见真钢的时候。这话在俞长栋听来,比蔡雪梅摸他还要敏感,“噌”地一下,就快步向前,丝毫看不出来他身体有虚弱的样子,也正因为平时就没有快步走路,不得不使出浑身力气,于是那屁股扭得,简直就是一个快字了得。俞长栋差不多冲到杨琼华面前的时候,一不小心,脚踩在小凹坑里,身体踉跄着向前,若非张建利一把扶住,非绊个狗吃屎不可!饶是如此,俞长栋不管气喘吁吁,伸出双手,对杨琼华道:“贵人来到响水洞这个疙瘩,我有救了,呜呜……”众人心中俱在发笑,装逼的不止张宝一个,俞长栋装起逼来,更是令人叫绝。但张建利却笑不出来,他最怕的,就是俞长栋说他五年前他的施工队出了工伤事故,在赔偿金方面上跟总承包商发生争执,胳膊扭不过大腿,最后只能由他垫付的事。这种事情,就是笔糊涂帐,扯都扯不清,领导是最讨厌接手的,这会俞长栋提这个,肯定会让杨琼华一万个不痛快。可是此时又无法提醒俞长栋,只能寄希望张宝能阻止俞长栋。“俞大哥,我不是什么贵人,更不是救星,我是公x!”
杨琼华不握手都不行,那啥的,总得把亲民的姿态做出来。“杨县座,爬这趟山,可费了不少体力,辛苦你了。别的要求我没有,就想领导能不能把土路硬化路面?不仅仅是方便我们,也是方便周围乡亲,土路一遇雨天,好几天没法通车。”
俞长栋不是笨蛋,五年前那件事情,已经不可能得到解决,此时再提,除了讨人嫌外,没别的好处。于是,这厮干脆玩起了为民请财的好事,管它成不成,十里八乡的乡亲,都会领自己的情。“俞大哥,这事得研究后再做决定,我虽是县座,但也不能搞一言x,对吧?”
离川乡在县领导的脑子里,还是经常会被想起,因为这是全县财政的班长,一旦统计时,就成了老大难。县里曾经发过文件,全县范围内村村通公路,也就离川乡做得最差,没有向乡民筹到什么钱。原因很简单,乡民都担心,集资款交到乡里,到最后修路时,就不知道还能留多少。所以没人愿意出钱,也就只有离川乡通公路的里程最少,标准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