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长脸色一白。合着这不是叛军，是朝廷的正规军啊！可这都过去多久了，谁知道是哪个混球先喊了一声叛军？人人叫喊，三人成虎，导致全村人都这样误会了！如果这位少将军要迁怒的，马前村绝对会死不少人！侮辱朝廷将军，也是可以杀头的。里长满头大汗，不敢接话。周围的村民也被吓得瑟瑟发抖，相比于叛军，正规军更叫他们恐惧。因为背后代表的是大贞皇朝的所有军队。原来是正规军！陆川倒是松了口气，但也清楚，必须先想办法解释清楚。不然全村人都会被迁怒，他也无法幸免。陆川无奈，走到了前面，拱手作揖：“这位将军，在下陆川，不知将军可否听我一言。”

少将军眼神一动，上下打量他一番：“说！”

“我们马前村贫穷艰难，少见朝廷军队，诸位披盔戴甲的上门，也没有发来任何通告，当然会引起误会。”

陆川无奈。“你在怪罪我们没有通知你们？”

少将军眯起了眼睛。郑星瑶看到少将军的表情，被吓了一跳。她听说，一些军队征战的时候，为了让士兵能够发泄，会有屠城和劫掠之举。陆川敢怒怼将军，如果把将军激怒，被杀了怎么办。她连忙走到陆川身边，跟陆川肩并肩站着。如果将军要杀人，她还能拖一下，就算拼了命，也要陆川争取逃跑的时间！至于其他村民，此时已经被吓破胆不敢动弹了。陆川诧异地看了眼郑星瑶，旋即重新看向将军。“我只是说，我们不知道您的身份，所以产生了误会。诗经有曰，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我们小村小户，只是言语冒犯，不应有罪，如今知道了真相，我们自然会汲取教训好好更改！”

“少给我断章取义、混淆视听！”

男子怒喝一声，道：“此篇全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是指谏言之事，而非你等冒犯我曲部威严。”

淦，还是个有文化的兵。不过倒也没错，能当上将军，基本上有世家背景，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将军，您大人有大量，不知者不罪！”

陆川拱手道。这个罪，不是有没有“罪”的意思，是“怪罪”的意思。这句话，既是陆川想要大事化小的心机，又是一点无可奈何的道德绑架。毕竟将军是官他是民，封建制度之下，儒家也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他不可能真的强行辩驳。将军听到后，乐了：“依你之言，我若是怪罪你们，就是小人度量了？”

陆川表面诚惶诚恐，“并无此意。”

将军笑容愈发明显：“陆川兄弟不愧是读书人，这么快就找到了辩驳之法，将此罪引至君子与小人之争。若我与你辩论下去，岂不是成了小人了？”

陆川讶异挑眉。没错，“不知者无罪”这个辩论命题是无解的，但换成君子之争，就有了机会。他也做好了扯一扯的准备，没想到这个年轻将军，已经知道了必输的结局。“将军误会了，小子不敢。”

陆川看出这将军似乎没有恶意，但还是摸不准这个少将军的意图。少将军轻叹一口气，环视战战兢兢的众人。“大贞百废待兴，在内，有前朝余孽没能清剿，在外，北方有突厥、西方有吐蕃，另外又有高句丽、倭国等国家，总想着来中原掺和一脚。我东洲曲部，居然吓得百姓误以为是叛军来劫，我等心中惭愧！”

陆川眉毛一挑，不言语。这位少将军顿了一下，又说道：“误会我们是叛军，却依然敢拿起农具反抗，可见你们骨子里都有血性，我心甚慰！”

陆川听明白了。先罪己，再夸赞村民，拉近大家的距离，这位少将军的话术了得呀。陆川侧头，不出意外地看见里长一脸动容，眼泪都差点流出来，连周围的百姓脸上都出现了动摇和愧疚。但他的心情，反而愈发沉重。一位少将军，不会莫名其妙的跟他们小农民说国家大事。他来这里，必有所图。少将军看陆川沉默静立，油盐不进的样子，心头却有些恼怒了。他目光咄咄逼人地看着陆川。“陆川，韩左使跟我说过，你自幼读书，又想考取功名利禄，但限于出身无门无路。我给你机会来我这里建功立业，你怎么不来找我？”

陆川好险没翻个白眼给少将军，先不说从军的危险性，就这少将军私自调兵的事情，估计就不简单。他目前是一个小农民，还没有底气卷入世家皇朝的权力游戏。“少将军说笑了，我乃一介平民，只是看过几本闲书，算不上读书人。而且杀海盗之事，中间多有侥幸，更是算不上猛士。我有自知之明，不敢来曲部兵营献丑。”

“你在藏拙！我问你，你在怕什么？”

少将军在马上，将身体压了下来。陆川只感觉一座大山压在自己背上，心脏几乎停滞，胸腔更是难以起伏，甚至有些无法呼吸。这个少将军不一般，居然会给人这么大的压迫力？两人僵持片刻后，陆川感觉膝盖都发软了，全凭一点毅力苦苦坚持。况且，这少将军一声令下，旁边这些军士，分分钟就能砍死他。“难道，真的得加入东洲曲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