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初刻，紫禁城皇极殿。“宣闯王李自成使者进殿！”

王承恩高声叫道。半分钟后，被蒙着眼的杜之轶被两人搀扶着走了进来。摘掉面纱后，杜之轶揉揉眼，一眼便看到了端坐在龙椅上的崇祯皇帝。杜之轶心里清楚，现在崇祯皇帝对他肯定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它碎尸万断。“罪臣杜之轶拜见皇上！”

杜之轶胆战心惊的跪拜。崇祯没有作声，十几秒的沉默过后，他站起身，缓缓从御台走下。“咚，咚，咚。”

这一声声脚步震得杜之轶直心慌。“为什么不让我平身？他亲自走下来作甚？该不是要杀我吧？我可是李自成的使者，这朱由检不会这么蠢吧？”

“哎呀也说不准，现在他的朝廷就要亡了，万一他真的想死，拉上我垫背也不是没有可能！”

跪在地上的杜之轶越想越怕，有那么一瞬间，他后悔来做这个使者了。心里太害怕，等他回过神来，就看见了面前朱由检的靴子。杜之轶下意识猛地站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他就懵逼了。前方的朱由检竟笑盈盈地看着他，一幅老友重逢的架势。杜之轶：“？？？”

他投降李自成献出居庸关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即便崇祯忌惮李自成不敢杀他，那也不应该是现在这副和蔼可亲的表情吧……“杜爱卿，朕正要拉你起来，怎么自己就跳起来了？”

朱由检气定神闲地朗声道，语气中感觉不到一丝情绪的波动。杜之轶愣了片刻，细声细气地说道：“皇上……臣臣臣有罪……”“爱卿此言何意？您不辞辛苦，亲自代朕前往居庸关，迎接闯王李自成的清君侧义军，明明是有功之臣，何谈罪过呢？回头你和李爱卿说一声，朕身边的那些奸臣，比如首辅魏藻德，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和宁国公朱纯臣已经全部诛杀，他清君侧居功至为，朕择日便给他封赏！”

朱由检说的十分自然，听到这话的杜之轶彻底不会了。自己出发去居庸关以前，朱由检对李自成完全是恨之又恨，一口一个闯逆，流寇的叫着。现在怎么变成李爱卿了？清君侧……难不成李自成和崇祯皇帝另有密约？将信将疑的杜之轶四下看了看，崇祯帝所说的那几个被诛杀的大臣，确实都不在大殿里，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只有皇帝看起来似乎是换了一个人。杜之轶正疑惑着，崇祯帝突然拍了拍他肩膀，笑问道：“杜爱卿此番过来所为何事？李爱卿为何不亲自进城受封？”

“这……”杜之轶一时有些慌乱，想了片刻才说道：“臣是在代皇上……哦不，是代李自成大人和陛下求和的！请陛下封李自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放义军进城，昭告天下各地勤王大军，京师安好，让其退兵。”

朱由检听罢并未出现吃惊的表情，只是拍了拍袖子上的尘土回答道：“听闻李爱卿手握八十万精兵，那自然就是我大明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关于什么勤王大军，都是道听途说而已，根本不存在，至于让李爱卿大军入城，此事有悖祖训，不过可以商榷！”

杜之轶万万没想到，一向刚愎自用的朱由检，竟然会如此痛快的答应他的条件。事情进展如此顺利，完全抄出了杜之轶的预期。杜之轶想看朱由检是不是在演戏。但是怎么看，都看不出一丝不对劲的地方，而且关于李自成的条件，崇祯只有答应和拒绝两条路可以走。反正大明亡国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就是早一点和晚一点的事情，他相信崇祯不是傻子。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崇祯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杜之轶正沉思着，突然朱由检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先不说这些！杜爱卿此行居功至伟，朕要亲自为你设宴庆功！”

杜之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朱由检拉到了一座轿子里。只听“嘭”的一声，轿子的门被关上。这一声过后，杜之轶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朱由检拉进了一个门窗都被封上了的轿子里。很快轿子便被人抬起，晃了起来，一片黑暗中，杜之轶被晃得晕头转向。“喂！太晕了，麻烦慢一点！呕！”

“陛下，陛下？”

“晕车”的杜之轶叫了半天，但是却无人应答。在这个“小黑屋”里晃了半个时辰，吐了十几次以后，轿子门终于打开。一阵刺眼的光芒射过来迷住了杜之轶的眼睛。缓了好一会，已经有些虚脱了的杜之轶终于走出了轿子。此时杜之轶已经站在北京城头，一阵凛冽的西北风吹来，吹得他直打哆嗦。举目四顾，城头上堆着滚木巨石，弓弩等守城器械，四周零零散散地站着一群太监。和传言一样，北京城防空虚，战力只有一些太监。杜之轶忍不住小声感慨：“如此城防，就是我杜之轶带兵过来都能轻松拿下城池！”

此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杜爱卿，你在嘀咕什么呢？快落座吧！”

杜之轶猛地回头，发现不远处竟摆了一张桌子，崇祯已经落座，正微笑着看他。“没什么没什么，多谢皇上赐座……”杜之轶说着坐在了朱由检对面。桌上是一个冒着烟的铜锅，铜锅四周只有几盘生肉片，在宫中伺候多年的杜之轶，一眼就认出是马肉。由此他笃定，京师城内早已无粮，就连皇上都只能杀掉战马来充饥！“杜爱卿啊，这涮肉本是关外那些女真人的吃食，上不得大台面，但是国难当头，委屈你了！”

朱由检说着将涮好的马肉夹到了杜之轶的碗中。封建时代，皇帝亲自给夹菜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即便是一个即将亡国的皇帝也是一样。杜之轶受宠若惊，赶紧吃了下去：“皇上放心！等闯王从西北调粮过来，进了京城，就有吃的了！”

闻言，朱由检愣了一下，随即说道：“闯王真是有心了，朕之前受奸佞蛊惑，派遣几个太监去伏击过闯王的士兵，不知他是否还在怪朕？”

杜之轶摇摇头：“皇上放心，臣已经将其安抚好了，误会而已……”“哦，那就好，朕还担心他们乖朕呢……”说罢，朱由检又招呼杜之轶吃肉。很快，气氛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