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自成清醒过来，各处的流寇败军也陆续回到大营。他们回来并不是因为对李自成忠心耿耿，而是因为不回来就没饭吃。不到一天他就再次聚集了三万人马。但是短短两天过后，现在他手下只剩下不到五千人马。原因很简单，没粮了。这两日，每次喝粥的时候，李自成都会大骂两声徐洪昌，就像基督徒的餐前祷告一般，无比稳定。“报！”

李自成放下舔的一干二净的碗，“什么事儿？”

只见一个骨瘦嶙峋的斥候，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走进大殿。“禀告闯王，这……这是明军统帅朱标给您送来的，他……他还让小的带话给您……”流寇斥候咽了咽口水，回答的支支吾吾。李自成本来还直勾勾盯着羊肉泡馍，这一听，瞬间怒了。“朱标说什么了？”

“他说……只要您乖乖下山投降，他保证您在被刽子手行刑前顿顿有羊肉泡馍吃……”斥候说着畏畏缩缩地看了李自成一眼：“小的不过是转述而已，还请闯王恕罪！”

“滚！！你身为大顺的斥候！被明军俘虏以后还敢回来？老子劈了你！”

李自成一脚踢翻羊肉泡馍，举起大刀砍了斥候的头。他是会投降的人吗？！想用羊肉泡馍诱惑他，门都没有！此时袁宗第走进大殿，迈过斥候的尸体上前。“闯王，西去的七条路已全被明军封锁，我们被孤立了。”

“这几日山下的明军天天炖肉吃，还用弓箭朝山上射告示，蛊惑我大顺士兵，说是投降就有肉吃。”

“我们的士兵……好多都坚持不住下山投降了！”

袁宗第很不解，“明军从哪弄来这么多的肉？！”

李自成听到手下投降，脸色黑成了锅底，“还能是什么，肯定是那座诡异的金门！”

袁宗第闻言叹息一声：“唉，我们五十万大军竟会沦落至此，难不成大明朝廷真的有上天相助吗？闯王，天意难违，要不我们也……”“绝不！俺李自成宁死不降！”

“什么天意难为，俺若是信天命，为何还要造反！？”

“俺命由俺不由天！俺要胜天半子！俺……”文化程度一般的李自成高声呼喊着不认命的宣言。他知道，若是投降，手下的士兵将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他本人绝无生还可能！他不想这么狼狈的死去！而且万一逃出去了呢，到时候回到西安，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儿，李自成一拍桌子，愤怒道：“俺李自成还没输！明军虽然声势浩大！但是他们的包围圈有一个致命的缺口，今晚我们就突破过去！”

袁宗第心里有些没底，“闯王！现在我们手下还有战斗力的士兵不足两千，如何能突破明军五万大军的包围？”

李自成伸手指了指东面。“这天寿山东面有一处断崖，断崖下地势复杂，明军守备松散，我们可以顺绳而下，一路东去！然后伺机绕道回西安！”

“朱标小儿知道我们只能往西去，所以必会在西边布设重兵！但是俺偏偏向东！”

袁宗第沉思片刻，缓缓点了点头：“这个计划确实可行，但是那个朱标太过狡猾，不知道会不会设埋伏！”

之前数次上当，袁宗第对朱标已经有了极大的戒心。李自成摆摆手，“宗第你多虑了，之前之所以数次中了朱标圈套，那都是因为该死的白莲教从中作梗！很有可能他们早就串通一气了！”

“那朱标小儿不过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太子，能有多大神通！”

“现在没了白莲教给他们作内应，俺就不信一个小娃子能掀起什么浪来！”

袁宗第点点头：“唯今之际，也只能如此了！”

“快去把将领们全都叫来！今夜子时挑选五百精兵，从东边断崖下山，突破明军包围！”

在陵恩殿淡淡的烛火中，李自成似乎看到了东山再起希望。子时初刻，天寿山东侧。十几条铁索从断崖落下，五百名全副武装的老营士兵，排成十几列顺着铁索缓缓爬下。确定下面安全以后，李自成也开始向下爬。袁宗第，李来亨，田见秀等几个大将紧随其后。到了山下，四周只有密密麻麻的枯树和没过脚踝的积雪。一个斥候小跑过来轻声说道：“禀告闯王，小的刚才查探了一番，方圆一里内没有发现任何明军的踪迹！积雪下面似乎是已经结冰的沼泽，想来明军并没想到我们会从这断崖上下来！”

李自成满意极了：“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朱标小儿还是太嫩！传令下去，所有人不要大声说话，后队踩着前队的脚印慢慢行进！先走出这片洼地！”

五百士兵悄无声息地缓缓行进，无比静谧的枯树林里，只能听到一阵阵“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众人走了很久，但却还没走出树林。李自成十分纳闷，在他之前的印象中，大明帝陵的四周根本没有这么大的树林。为何这片树林却这么久还走不出去？难道是迷路了？正想着，突然一阵箭雨从四周林木间发射过来！十几个士兵瞬间倒地！随后只见四周的雪地里，树干上，无数黑影闪过。又是一阵箭雨射过来以后，就是一阵清脆的拔刀声。“不好！有埋伏！”

“这些人从哪冒出来的？！”

“是！是锦衣卫！！！”

绣春刀的寒光闪过，映出了飞鱼服上的龙纹。李自成万万没想到，会遭到锦衣卫的伏击。普通明军若是在雪地埋伏，确实会留下痕迹，但是锦衣卫不会。“杀！杀光这些流寇！”

沈炼一声令下，上千锦衣卫从四周的林中杀了出来！黑暗中的突袭，正是锦衣卫所擅长的。他们在林间迅速闪现，仿若幽灵。李自成的五百老营骑兵失去了战马的加持，战力大损，加上四周漆黑一片，敌人神出鬼没，早就慌了阵脚。全都闭着眼疯狂挥舞着手中的马刀。静谧的雪林中阵阵惨叫不断。锦衣卫战力超群，五百人的“夜奔小分队”彻底败局已定。李自成并没有亲自上前和锦衣卫搏斗，而是躲在暗处观察最佳的逃生方向。不下十年和明军打游击的经验，让李自成早已成了丛林战专家。在树林中逃跑的功底可谓一绝！他迅速找到了锦衣卫包围圈的缺口，随后连打滚带爬树，悄无声息地跑出了锦衣卫的包围圈。他不敢停歇，又怕锦衣卫循着脚印追上来，所以在林中兜了好几个圈，直到破晓时分才终于冲出了树林。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无比清澈的西沙河。早就饥渴难耐的李自成赶紧冲上去痛饮一番。随后他倒在滩涂上大口喘着粗气，自言自语。“哈，哈呼，终于逃出来了，看来俺李自成命不该绝！等俺回到西安招兵买马，一年后一定卷土重来！”

他知道凭自己的在树林中脚力，一时半会不可能有人能追上来，他决定闭眼歇息片刻再跑路。他刚刚闭上眼，突然头顶传来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闯王要回西安？可否带小的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