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大家族。一夕之间,明氏分崩离析,永久撤出了宁朝的历史舞台。就在举国震惊之际,洛翊宸又做出了一个震惊全国的大事。他遣散了后宫所有的美人。当年他收揽三千佳丽的故事至今仍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可不过短短数年,那些青春犹在的佳丽们,又被一个个遣出了皇宫。宁朝顿时被掀起了轩然大波,朝堂的情况暂且不提,光是宁朝周边的列国,但凡有些国力的,都纷纷厉兵秣马,暗自等待着这千载难逢的良机。自古以来,帝王的治国之术,都离不开后宫的权力制衡。帝王们通过这条纽带,与世家大族们维持着微妙的关系。可洛翊宸却把这条纽带一刀断了个干净,这无异于自寻死路。人人皆说宁朝必乱!可洛翊宸转首便大刀阔斧,索性将波澜掀了个天翻地覆!所有意图挑战皇权的世族刚一露头,便被洛翊宸以各种不可辩驳的证据连根拔起。而直到被抄家灭门的那一刻,世家们才发现,洛翊宸登基不足八年,却早就不知在何时架空了他们手中赖以生存的砝码。曾经被他们嗤之以鼻的寒门学子,高擎着天子门生的旗帜,迅速取代了庞大的世家大族。寒门成为宁朝的新兴势力,他们拧作一团,成为紧紧握在洛翊宸手中的鞭子,指哪打哪,将宁朝僵化的政权,一鞭一鞭,打得粉碎……前朝风雨飘摇,血流成河,后宫却安宁静谧,仿佛与世隔绝。无论前朝如何凶险,洛翊宸都会若无其事地陪着熙和许久。两个人仿佛一对最寻常的夫妻,男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女人操持起居饮食,洗手做羹汤。日子过得如同蜜里调油,仿佛两个人就打算把日子这样一直过到地老天荒。可是这一日,洛翊宸终究还是带着熙和去了暖香坞。年关将近,严寒带来厚重的积雪,一层层堆积到琉璃碧瓦上。说是暖香坞,可毕竟这苦寒之地难以再现那江南盛景。熙和一步步走在雪里,伸手折下一支代替桃花而盛放在这里的红梅。花瓣上的积雪被簌簌抖落,落在指尖,透心的凉。“这里,是我与熙和初遇的地方。“洛翊宸拉起她的手,推门步入大殿。熟悉的景致扑面而来,熙和望着殿中的一桌一椅,一茶一盏,发现洛翊宸竟将八年前的暖香坞记了个分毫不差。有些东西连熙和自己都忘记了是否在这个地方,她忍不住在内心嘲讽一笑,抬眼顺着洛翊宸的视线看向墙上的那副肖像。画的正是熙和自己。画中的女子好梦正酣,一如当年初遇时的情景……人人皆说江南最美的景致尽在东虞,而东虞最美的景致,尽在朝阳宫暖香坞。烟花三月,洛翊宸终于踏上了这片传说中的土地。彼时漫山遍野的桃花开得绚烂,向来不会迷路的他,竟在这片粉红的山野中迷失了方向。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得累了,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原本带在心上的目的就那么抛掷脑后,洛翊宸仰身躺倒,任凭春日的暖阳撒了他满身满眼。而就在此时,一角淡紫色的衣裙从花树间滑落,冷不丁地闯进他的视线中。微风不断荡起那一角衣裙,飘飘荡荡,吹皱一池春水,荡起心湖层层涟漪。洛翊宸凝着那衣裙许久,终究笑了笑,捡回神思。捡起树下不远处的笔墨,他将那少女的娇憨一笔一画细细描绘。最后一笔将她的眉眼画完,洛翊宸抬起头来。那双眉眼不知何时睁开来,揉着细碎阳光的眼睛就那么定定地望着他手下的画作。“你画的可真好!“少女粲然一笑,洛翊宸晃了晃神,这才明白为何她的封号,叫做熙和。“是呀,这画儿,画的真好。“熙和眨了眨眼,望着画中沐浴在阳光下的女子,忍不住由衷地感慨。可惜再好的画也不过是蓄谋已久的产物,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洛翊宸凝望着画像,娓娓的将自己的陈梦重温了一遍,最后他沉默良久,方才大梦初醒般,回头看向熙和:“这就是你想知道的人,曾经的东虞公主——熙和。”
“而我们的相遇,全是我一手策划的……”洛翊宸的嗓子有些沙哑,他慢慢坐下来,望着窗外的冰天雪地,眸色幽深难辨。“那天我原本便是故意闯进她的寝宫的,我只是没想到,暖香坞的花海竟那样无边无际,我在里面迷失了,却又命中注定般还是遇上了她。”
洛翊宸好像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梦里,语气喃喃地,听不出情绪。熙和蹲下来,盯着他的眼睛轻轻问道:“彼时陛下贵为一国太子,为何要偷偷的潜入熙和公主的寝宫?难道陛下一直仰慕熙和公主?”
“不,”洛翊宸突然垂下眼睫,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是利用,只是因为我想利用她!”
说着他终于抬眼看向熙和,眼中一丝沉痛,却笑着问她:“听朕这样说,你有何感觉?”
感觉?她的感觉早就麻木了,在他亲手杀了她的父母的那一刻!熙和笑了笑,抬手捧着洛翊宸的脸颊轻轻抚摸:“陛下呢,这样说着自己的曾经,陛下的感觉,是怎样的?”
这是梦吗?洛翊宸愣愣地望着熙和,即便是最美的梦,他也不曾奢望熙和会问一声他的感觉。洛翊宸呵呵笑着,泪水潸然而下。他一把搂过熙和,一遍又一遍吻着她的双唇。八年前,他从未觉得自己光明正大的活过,而八年后,他依旧苦苦挣扎在黑暗的深渊中,永远望不到生命的尽头。与她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一抹亮色。她就像刺破他黑暗生命的一束光,美好得如同梦幻,梦幻得一碰就碎。他轻而易举地就戳破了这个美梦,然后亲手将自己,重新堕入了万丈深渊!感觉……熙和,没有人知道,亲手抛弃自己的救赎,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其实他早就,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