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中远刚要再说点什么,却被洛书瑶制止。两人对视一眼,他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唯有稳住自己母亲,才能度过危机。“好,儿子便按母亲说的做。”
老夫人看他一眼,“希望你别让我后悔,也希望你自己莫要后悔。”
话毕,她由赵嬷嬷扶着,带上无声哭着的小蝶回到睡房。翌日。久未出府的老夫人准备去明镜司一趟。洛书瑶很会做人,一直将她送到了门口。明镜司内。苏七才与属下说完京城里的布防情况,以及从秦王府那边反馈回来的消息,侍卫便进来禀报,说是顾家老夫人来了。顾子承率先跳起来,一脸欣喜的开口,“祖母定是来看我的。”
苏七让石青枫他们下去忙,又让侍卫去将老夫人请进来。老夫人进来后,只是看了顾子承一眼,而后便对苏七道:“我来,是有几句话想单独与你说说。”
刚才还欢欢喜喜的顾子承,霎时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祖母竟不是来瞧我的么?”
苏七瞅着他无比失落的样子,打趣了一句,“只能说明,比起你来,老夫人更喜欢我。”
平日若是听着这样俏皮的话,老夫人会会心一笑,可今天,她着实有些笑不出来。“祖母先与苏统领说完话,再来看你。”
顾子承怏怏的应了一声,看着苏七与祖母上楼,朝苏七的办公间而去。祖母连赵嬷嬷与小蝶都没带,两人都与他一样,留在楼下。进了办公间,苏七引着老夫人坐下。老夫人还没有开口,她已经隐约猜到了她的来意。果然,老夫人坐下后便握住了她的手,“苏七,你……你是不是清欢?”
苏七抿抿唇,关于她身份的事,老夫人从一开始就有所察觉,只是一直没有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而已。她也没有再藏着掖着的必要。苏七凝重的点点头,“祖母,实在抱歉,现在才能与你相认,我的确是清欢。”
老夫人浑浊的眼睛瞬间泛红,她抓着苏七的手一紧,“我就知道,你是清欢,这张脸虽然不同了,可你的眉眼啊,与你母亲几乎一模一样。”
苏七拍了拍老夫人的手背,“祖母,你别太激动了,你身子不好,咱们有话慢慢说。”
老夫人摇摇头,“你母亲病重时,我承诺过她,会好生照料你们姐弟俩人,可后来,我违背了当初的誓言,让你们姐弟二人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苏七眯了下眼,“祖母可是知道了什么?”
老夫人当即把顾中远的那套说辞说了一遍,“我知道,当时你父亲趁你病重不治,让浅渝取代了你的位置,是他的不对,他一直以为你死了,所以才将你悄悄的便埋了,你这番去明阳城,把周奶娘找了回来,可是想找回自己的身份?拿回属于你们的一切?”
苏七不禁好笑,“顾丞相当真那样说?说我病重不治,不忍心看您担心,才会让冒牌货取代了我,将我弄出顾家照料,直到我死?”
顾老夫人闻言,心底隐隐不安,“莫非,当中还有其它的隐情?”
苏七隐忍着没有开口,被老夫人握着的双手却逐渐收紧。顾老夫人继续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母亲留给你与子承的一切,都握在了洛书瑶的手中,就连你的身份,你的婚约,也成了浅渝的,可我能不能求你一桩事?”
苏七迎上老夫人恳求的视线,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什么事?”
老夫人重重的叹了一口长气,“你若想将这事闹大,不止是浅渝会遭难,就连顾家也会连带受罚,你父亲能有今日的成就不容易,顾家能有今日的地位更是不容易,我已经与你父亲说好了,我来劝你放下一切,他许诺把军符还与子承,让子承继承顾家的一切。”
苏七将手从老夫人的掌心里挣脱出来,“祖母信了?”
老夫人被苏七生疏的动作刺了一下,“苏七……”苏七闭了闭眼,尽量把心底翻涌而起的愤恨压制下去,尽管这样,她的情绪仍然处于濒临失控的边缘。“那他有没有与祖母说,当年洛书瑶趁我母亲病重,端了一碗毒药过去灌她喝下?他有没有说,为了得到兵符,他们将我弄出顾家,明面上让冒牌货取代我的身份,暗地里却成日的施虐折磨我,逼我交出兵符?他们还有没有说,在我承受不住一切,将兵符下落说给他们之后,他们把我活埋在死人坑的旁边?”
想到她刚穿越过来时,那满身的伤疤,那无限接近死亡的窒息感,她的瞳孔猛地猩红了一片。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苏七,“你说的……都是真的?”
苏七的说词,与顾中远的说词完全不同。没待苏七答话,办公间的外面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响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坠落在地。苏七起身过去将虚掩的门推开,正好看到僵直站在外面的顾子承。他手里拿着托盘,托盘里的茶杯已经打翻,摔在地上。两人视线撞在一起,苏七刚想喊他一声,却见他慌乱无措的朝楼下跑去。他大概是来送茶水的,无意听到了她与老夫人的对话。这件事对他来说,打击太大,完全推翻了他之前所有的认知。他的确需要时间,才能缓解接受。她没管地上打翻的茶杯,转身将办公间的门合上,重新踱回刚才的位置坐下。老夫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她的脸色刷白,呼吸急促,双手紧紧的抓着木椅扶手。“祖母。”
苏七从布袋子取了一颗救心丸出来,喂到老夫人嘴边,“你眼下情绪不稳,先将这颗药服下,我们再慢慢说这件事。”
老夫人将药丸吞下,回过神来时,脸上已经起了两道泪痕。“我竟没想到,他们瞒我瞒得如此的深,你们的委屈又何止是我认为的那样?就连孟盈——也是他们联手害死的!”
苏七将视线投到别处,不忍心看老夫人伤心欲绝的样子。“所以,那件事我必须要办,替自己、也替母亲讨回一个公道,我母亲的东西,凭什么要让那个贱人占有独吞?”
老夫人颤抖着站起身,“是我对不住你们,对不住孟盈,对不住孟家,我生了一个混账儿子,该如何便如何吧,从今日起,我不再过问顾家之事,只一心一意入佛堂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