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摆摊的位置不远,老顾客印象都很深,也有新顾客慕名而来。陆秋如约给那位摊主大叔提前留出了一些,看这卖得顺利,她就和娘亲说要去街上逛逛——她们的摊位在街上的视野不错,而且这城里秩序也令人安心。言娘欣然同意,只嘱咐了不要走远。陆秋点头,一路往街尾寻了去。街尾是一家公立书院,念书讲学之声不绝于耳。但这书院的课程,也不只是念书而已。“这位兄台!”
陆秋寻到这书院的画堂门外,向着一位书生模样的少年行了个礼,将声线压沉了些。她知道,这个时代,女子是进不得书院的。她一身简单的衣衫,在进门之前稍作调整,再换个男子的发髻,便已俨然一名男童。十岁男童的声线也不难模仿,那少年应是这书院的弟子,并没有起疑,只是看她面生,就多打量了一番,“小兄弟不是这书院的人吧,是来找先生学艺的?”
“不是的,兄台。”
陆秋摇了摇头,维持着礼数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将袖子里的几个小小的纸包递了上去,“小童是我家少爷的书童,我家少爷吩咐小童,将这些交予书院的画堂。”
那弟子是这画堂老先生的得意门生,课余也时常替先生处理画堂琐事,此时就接过了纸包,一一打开。竟是各色的丹青粉末,每一色都是毫无瑕疵!除了丹砂,那其他几色的原石,都是她从交易场上廉价寻得。那些石粉若能卖到应有的价值,收购原石的那点银两根本不算什么!那弟子不久前听说有位重要人物向书院索要一幅礼乐图,而先生正为此四处寻找上等颜料。这些纸包里的粉末,看起来像是要做样品呈给画堂的。“这是做什么?”
那弟子立刻就明白了这用意,对这些石粉的质量感叹了一番,向陆秋确认道。“我家少爷说,他手中有贵院所需,画堂的先生自会看出其价值。”
陆秋抱掌作答。这几日听着街上的谈论,陆秋对这画堂需要上等颜料作图献予贵胄的事已有耳闻,也早就计划着要将她所制作的颜料售与画堂,正因如此,她今日才带上了这些样品。果然如此。那弟子点了点头。不知这小兄弟口中的“少爷”是否已有了满意的价位,一个少爷,怎会有闲情逸致做出什么上等颜料?而且能请得起书童的少爷,应当不缺什么钱吧?想和书院走动关系,买些劣等货想来低价转卖的,他也已听先生讲过不少。不过这种事,他显然也是无法替先生决断的,他看了看画堂,又看了看手中的石粉,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先生还在讲学,小兄弟先请在廊下等一等吧。”
“好。”
陆秋也不着急,左右看了眼,才点头。方才听那讲学似乎已近尾声,大概不需要等上太久了。果然,两人一前一后进去,画堂的门就被人打开了。一位老者器宇轩昂地走了出来。“与鸿。”
老先生唤了声自己的得意自己,目光最后落在了陆秋身上,“这位是?”
“梁先生!”
与鸿捏着那几个纸包向老者作了个揖,然后将纸包再次展开递到了老者眼前,“这位书童兄弟替一位少爷送来了这些。”
随着与鸿的介绍,陆秋也向梁先生行了一礼。梁先生接过纸包,只看了一眼,神情之中就多了几分惊异。“这是你家少爷制的?”
梁先生别有深为地看向了陆秋。“是。”
陆秋恭敬作答。“不知可否请小友到画室一叙?”
梁先生问道。这画室,却并非画堂,而是在画堂一侧单独的一间屋子。看来,梁先生已对这粉末的价位有所估量。陆秋心想。那零星的粉末,竟连见多识广的梁先生都这般重视?与鸿对那“少爷”的看法忽然有些动摇了。他愈发想知道先生会对那石粉做如何评价了,也跟着那两人一同进了屋。进到屋中,陆秋只见得满眼的笔墨纸砚,想必都是书院的收藏了。梁先生给陆秋斟了杯茶,将那几包石粉又仔细地感知了一番。细如无物!这等工艺,竟是出自一位少爷之手?梁先生在桌上摆开了一套画具,争得了陆秋的同意,调和了其中一包石粉,舔笔在纸上抹开了一笔。不愧是老先生!只此一笔,已可显露几分功力。陆秋更确信了这梁先生是识货之人。提笔搁下,梁先生将那纸上的颜色看了许久,连连点头。颜色十分正宗,细致均匀,且毫无杂质!只是,他不知那位少爷手中究竟有多少存货……“不知贵府有多少这等颜色可以提供?”
神态和语气之间,已透露出了梁先生对这等颜色的需要。陆秋看了看四周,然后指向了陈列架上摆着的半只手掌大小的瓷瓶:“每种颜色都至少有这样一瓶!”
梁先生斟酌了片刻,“每种颜色一瓶,各三十两。”
三十两?!与鸿眼睛睁得快要和书院门口的灯笼一样大了。一般的颜色,这样一瓶,说破了天也不会超过五两银子啊!虽然他也知道这颜色是为上等,而且工艺繁复,但就他方才看了那些样品,他心里的价位,也只在十两而已。这样品共有八色,合起来,就是二百多两!陆秋对这价位却并不满意,面上犹豫,“这……还请先生不要为难小童。我家少爷开的价位,可在每瓶六十两呢!”
六十两!八瓶合起来就是将近五百两!他怎么不去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