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妍目露诧异，被霍泯这突兀发问弄愣了。这人又是从哪儿观察出来的？“我生什么气？”

她自己都觉莫名其妙，又怎么敷衍他了？“气我白天那样斥责你，所以我让你点菜你就敷衍了事，想以此跟我申明你的愤怒？”

结果霍泯非常清楚自己做过什么。闵妍刹那间噎住。该说不说，他不止擅长揣测人心，还明辨是非，即便是他自己的是非。闵妍没出声。“现在去揪这个没意思。”

因为这离谱的婚，不结都结了。她垂眸，敛住杏眸里复杂多变的情绪。即便她是被逼结婚的，可霍泯帮她处理了棘手债务。闵妍再任性，也明白，这桩婚姻，其实还是利大于弊的道理。而上午霍泯虽然斥得难听，但他说得是事实。她是霍太太，权势滔天、富裕尊贵，身上穿着5位数的名牌服饰，结果去扛锈迹斑斑的方钢。她自己都觉得违和。她会干出这样的事，纯粹是因为她没有正视这桩假婚姻、没有正视霍太太这个头衔。她本质上还认为，她还是那个靠废品为生的闵妍，仅此而已。而由始至终，看起来淡漠的霍泯，实则细细把关每一个细节，从她的回复、服饰、乃至化妆品，他都细心予以准备。换位思考，若她细心谋划一个计划，却发现自己的伙伴一直吊儿郎当、甚至有可能毁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准备。她也会生气。思及此，闵妍的头再也抬不起来了，她低声道：“一定程度上，你说得没错，我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再做跟自己身份相驳的事情。”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霍泯沉声反驳：“不。”

闵妍眼蕴困惑。她看见，霍泯俊脸上冷意减弱，被替换的，是不自然的神色。“我明知收废品是你本职，却又在你履行本职时出言不逊的加以阻拦，不管出自什么目的，我言语不妥、没有顾及你的心情，且属于明知故犯，你生气也理所当然。”

闵妍湿漉眸瞳微晃，凝着他表情认真的认错，心头升出难言之喻。他是真的在道歉。高傲的霍泯向她道歉？光是想想都觉得稀奇。“而且，霍太太的身份和收废品并不冲突，所以你可以继续做你的本行。”

“可那不合适。”

闵妍忙提。霍泯眸色顿凌：“你热爱自己的职业，敬业精神本值得崇尚，不存在合不合适的问题。”

双眸对上视那刻，闵妍头一次没在那双沉寂黑眸里，看见寒意。“叮咚。”

屋外突响的门铃声打断了他们对视。霍泯侧身大步朝门口走去。是服务员送餐上来了。一开门，闵妍就闻到了隐隐约约的香气。肚子立刻嘟噜噜的又叫了声。闵妍忙尴尬地紧捂肚子，抬眸，对上挑眉盯着她肚子的霍泯。她粉唇微启，想解释。可霍泯却又转回了头，命服务员将宵夜摆到桌面上。服务员一走，霍泯才淡声喊她：“过来。”

闵妍整个人都被扑鼻的香气勾着，拖鞋都没顾得上穿好，趿拉着拖鞋就忙朝茶几走去。这些宵夜，可谓是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都觉得非常有食欲。霍泯撩起眼皮，将她面露喜色的反应尽收眼里。这会儿她没再藏掖内心，她是真的开心。他默默地记下闵妍的表情，像博物馆收藏藏品一样，把她的神情仔细藏于内心。他记住了，她露出这个表情就是表示高兴的意思。闵妍坐在沙发上，既感开心又犯难，这么多的好吃的，她真的不想浪费。于是抬头，笑靥蕴着期待地询问霍泯。“你也吃一点吧？试试这些宵夜的味道。”

霍泯确实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下意识拒绝：“不用。”

闵妍并未因此死心，她漂亮眼睛一眨一眨，里头的期冀明亮瞩目。疏离感缓缓减弱，因友善的他而减弱。闵妍紧抿了下唇，破裂邀请：“吃点吧？这些都很香。”

她边说边掰开了竹筷，递给了他。霍泯敛眸盯着那双竹筷，手指泛起微麻，再次不受控地伸手接过竹筷。闵妍顿时喜笑颜开，精致五官被笑意熏染得仿若花田里自由生长的漂亮玫瑰。霍泯心头微顿。他刚才的认错，在闵妍这儿，颇为受用。她如今完全失了芥蒂，用力拍了拍一旁的空位，邀请着霍泯入座。等霍泯一坐下，她又忙活着给对方夹米粉。霍泯掀起眼皮，凝着她立体完美的侧颜，瞳仁墨色沉沉。她……有些单纯。明明上午还那样生气，结果现在他一道歉，她立马就不计前嫌了。霍泯心里禁不住想，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可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勾。他突然觉得，自己曾经认为她有预谋接近外祖母的猜测尤其可笑。耳根子这么软的人，心肠……又能坏到哪里去？他们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竟把宵夜全吃完了。吃饱喝足后，精神就开始扩散。闵妍忍不住感慨：“原来假婚姻也需要磨合。”

她两手托脸，思忖几秒又忍不住说：“好神奇，明明上午我们还在争吵。”

霍泯后仰，头部枕着椅背，思绪难得放松，破天荒地陪她发散思维。闵妍话题说着说着就转：“这儿的三丝炒米粉真的是我吃过最好的，你要不要考虑把它设置为招牌菜。”

霍泯历来无法容忍下属一件事没落实完又开始提下一件事的行为。可这个行为到了闵妍这儿，又莫名变得很正常且有点可爱。他完全没有怒意。霍泯黑眸里蕴起浅淡笑意，懒散眸光侧眸投向她。“真这么好吃？”

得到是她很肯定的捣头：“好吃！”

霍泯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了。他没有意识到，他那双黑眸里的寒意再一步一步地散去。房间里还环绕着食物的香气，闵妍闻着，忍俊不禁：“我觉得我们今晚会做一个好梦。”

霍泯眉梢轻挑，对她的话感到好奇：“为什么？”

他现在，很乐于沉浸在她自由发散的小世界里，因为尝试了“你闻闻看，房间里还很香，可能我们梦里还得吃一顿。”

她笑着幻想，灵动杏眸亮晶晶的，粉嫩唇瓣微嘟。霍泯只是无意瞥了一眼，便再难移开目光。此时此刻的她，自由轻松，无忧无虑，沉溺在高兴情绪中。却又因为这快乐情绪，漂亮脸蛋上愈蕴明亮，好似透亮珍珠，闪闪发光。咚咚咚，霍泯的心跳，再次变得不正常。指尖收拢，上身不受控地往她那儿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