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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州北门外。
城门大开,吊桥轰地放下。大队骑兵蜂拥鱼贯从城门里冲出!当先二骑,是顶盔罩甲、全身披挂的大帅毛兴和司马苻登。他们身侧,是草草包扎了伤口,面色苍白的少年侍卫毛英。 踏过吊桥,毛兴点手唤过传令官,下令全军急进,跟随毛英向出事地点疾驰! 秋晴悲痛地看了一眼被连戳了好几矛,已然断气却依然死死地抠住羌人大腿的卫士,一扭身,打马便欲逃走。她自知卫士是以生命为代价为她换来一个逃生机会,而她即使拼命,也难以打败这些势众凶恶的羌人了! 羌人哪里能放秋晴逃走!两个未受羁绊的羌人狂驱坐马,就跟在秋晴马屁股后面,大声呼喝,手中的套马索兜着大圈,寻找着合适的机会!这时,四名跟随秋晴的卫士已全部战死,他们爆发出了惊人的决死意志,杀死杀伤了十余个羌人,但羌人太多了,还有七八人毫发无损。这些羌人见卫士们拼命护卫的是一个绝美的小姑娘,料想她必定是河州城里富贵人家甚至是高官的如花家眷!这些羌人色心大起,垂涎不已,纷纷打马跟着追了上来! 毛英在前,毛兴和苻登紧随其后,身后大队骑兵马蹄隆隆,雪尘大起,冒雪急进二十余里。忽然,毛英猛地勒马,抬手向前一指,对毛兴禀道: “大帅,就是这里了!”毛兴虽心急如焚,久经沙场的老将却不失一方统帅的冷静,他命令部众散开,分数路左右包抄,自己则和苻登率兵直进。 奔行不远,前面就是一片沟壑间的开阔地,但见雪地里狼藉一片,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大片的血迹已经被纷纷下落的雪花掩盖,丢弃的刀矛弓箭也散落一地,还有一匹受了重伤的战马,倒在地上挣扎嘶鸣,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这时,包抄过去的几路骑兵已经分别占据了附近的高岗,报告没有发现羌人,但地上能依稀看出有杂沓的马蹄践踏远去的痕迹! 毛兴唤过军医官,令他去检视地上的尸体,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他和苻登也下马跟过去审视。 平地上方圆几十丈的范围内,倒着十七八具尸体,都是伤痕惨重,从他们身上的衣着来看,有河州府的卫士,也有很多羌人。扫视一圈,没有发现秋晴的踪迹。 医官迅速地检视了河州府众人的尸骸,忽地大叫一声: “禀大帅,这里还有个活着的!”
毛兴和苻登飞步上前,见医官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卫士上半身,往他嘴里喂了一个小药丸,又灌了一点水在他嘴里! 原已人事不醒的卫士缓缓地睁开无神的眼睛,嘴角抽动了一下。 毛兴立刻俯下身,急切地问道: “晴丫头在哪里?怎么样了?!”
卫士艰难地抬眼,发现是毛大帅在问自己。他竭力抬起手臂,指着一个方向,断续地吐出几个字: “小姐,那边,羌人……” 毛兴抬眼朝卫士所指方向看去,雪地上马蹄印迹杂乱,一直延伸出去很远,虽然被落雪掩盖了一些,但依稀还能够看出来。 毛兴马上站起身,传令: “命令众军,三路急进,顺马蹄印搜寻,不得有误!”
他和苻登立即上马,催动坐骑,随着大队骑兵沿着雪中蹄痕向前奔去! 前行不久,左路远远撒出去的一队骑兵那里,疾奔来一名报信兵,兵士在马上一躬: “禀大帅,我方向也发现密集马蹄印迹!”
毛兴一皱眉:看来羌人是分散的,并非一股。这时身边的苻登马上冲毛兴一拱手: “大帅,你我分别带领人马,分头搜寻,务要救回秋晴小姐!”
毛兴只迟疑了一秒,便点头应允: “文高,救人为要,杀贼次之!”
“得令!”
两人立即分头行动,大队骑兵散得更开,沿着两个方向多路疾进! 秋晴策马狂奔,也顾不得回城的路了。她身后的追兵马匹更壮健一些,骑术也不比她差多少,所以她一直甩不开这些羌人! 身后的羌人大呼小叫,几个羌人的马头离秋晴的马尾已不远,还有几个羌人分别打马从两侧向前猛冲,试图包抄过去拦下她,而正后方的羌人则伸着长矛,不断刺戳,想扎中秋晴的马臀!秋晴不得不时而回头,手中的环刀后掠,拨开矛头!这样子一来,她分心二用,催马的力量本就弱一些,两侧已有两个羌人的马几乎和她并驾齐驱了!秋晴此刻要兼顾左右和后方,已经吃力非常,满面通红,额头汗蒸,十分狼狈! 突然间,趁秋晴来不及格挡的时候,身后的一个羌人一矛刺中了秋晴的马臀!这匹棕色的骏马吃痛,一声长嘶暴叫,后蹄猛抬,撂了一个撅子! 秋晴被坐马一颠,险乎乎掉下马来,她急忙双腿夹死马腹,左手紧拉马缰!那马后蹄落地,又一声嘶鸣,前蹄却人立起来,不再前冲! 就在这停滞的片刻,秋晴右侧的一个羌人倏地抖开了手上的套马索,呼地飞套过来,一下子套在了秋晴的身上!他猛地用力一扯收紧的套索,秋晴的身体控制不住地一歪,双脚离蹬,被从马上生生地拽了下来,滚翻在地,手中的环刀也脱手飞出!羌人得意狂笑! 苻登面色冷峻,不断催动坐骑,眼睛逡巡搜索着地面上的马蹄痕迹。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胡须浓密,容貌强悍有力,眉眼间却似乎流露出一丝焦急忧虑的神色。苻登的心里暗暗地呼唤着: “秋晴啊,你可不能有事啊,老子喜欢你!”
他们奔驰出十余里,前面一带高岗平川错落,忽然身边军士大喊: “在这里了!”
苻登举目望去,见一片高坡下的平地上,马蹄杂沓,刀枪散落,地上倒着十多具尸体! 苻登立即传令分兵四下搜索,自己快马上前,细细查勘。但见战场惨烈,血泥浸染,横七竖八的尸体横陈,其中大多是白帽盘领长衣的羌人,几名河州府的卫士全部战死,身上创伤极其惨重! 苻登心头一紧,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秋晴的踪迹,不由得更为担心她的安危了。他打马沿着战场转了一个圈,发现在落雪掩盖下,有比较密集的蹄印向前继续延伸出去,于是刻不容缓地下令,沿蹄印快速前进搜索! 被套索生生拽拉,仆跌下马的秋晴一时间摔得头晕眼花,但心底的惊悚和恐惧刺激着她马上在地下翻滚爬起,抬手试图扒掉紧勒的绳套!但那活套索收得很紧,箍住了她的胸部和两条上臂,一时间也难以拿下! 众羌人狂笑着围拢上来,几条长矛指住秋晴的咽喉和心窝,令她不敢再动。一个貌似为头的羌人用长矛杆挑抬起秋晴的下巴,仔细端详这个小姑娘。一瞬间,众羌人都大大地惊呼出声,啧啧赞叹! 半坐在雪地里的秋晴乌黑闪亮的披肩长发散乱地垂在肩际胸前,一张圆润嫣红、汗湿淋漓的小脸上,一对琥珀色的大眼睛圆瞪着,眼神里透出焦急、惊恐、仇恨与无助交杂的神色,长长入鬓的剑眉不安地翕动,高挺的鼻梁下,一张微微上翘的小嘴紧紧抿着,曲线优美的如雪脖颈里挂着的一小串玉珠子落在衣领之外。这个小姑娘的脸庞还没有完全脱去稚气,但她的身材高挑健美,胸脯凸起,腰腹紧实,两条蜷曲起来、脚上穿着小麂皮靴的大腿修长丰盈,显然已经发育得很好!这个相貌如此出众而又能御马骑射、舞刀格杀的小姑娘,激起了一干凶悍狠辣、无法无天的羌匪们强烈的征服欲望! 众羌人都垂涎不已地手舞足蹈,在马上狂呼乱嚎,接着就纷纷跳下马来,桀桀地上前围住了秋晴! 苻登纵马狂奔,眼见得纷纷落雪之中,依稀在前面不远处,看到了马形人影,耳边传来粗糙狂暴的男人狂笑和呼喝之声! 苻登大急,在马上拧身摘弓抽箭,挥手示意众军做好迎敌准备,猛抽胯下战马,风驰电掣,如飞奔突! 众羌人淫邪地狂笑着,充满欲望的目光在秋晴娇好的脸蛋和身体上毫无顾忌地瞄来扫去,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羌人已然按耐不住,俯下身,伸出一只多毛的大手,咽着口水,魇笑着啧啧言道: “小美人,来来,让我疼疼你…”说着话,他的手已经摸上了秋晴的脸蛋! 秋晴的大眼睛陡然闪过一道决绝殊死的寒光,她不顾几支矛头对着自己的要害部位,突然缩头矮身,在地下一个侧滚,闪开了矛头,同时也让开了羌人伸上来的脏手。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时,秋晴已经一拧腰,猛地弹出右腿,用靴底一下子踹在这个羌人的裤裆里! 羌人发出一声痛彻心肺的嚎叫,身子弯曲,两手捂住裆部,跪在了地上! 秋晴起身就跑!然而套在她身上的绳套陡然拉紧往回猛拽,同时一个羌人用手中的矛杆对着秋晴的小腿上猛抽了一杆!秋晴顿觉小腿剧痛,身体一趔趄,再次仆倒在地上! 那个为首的羌人一挥手: “把她绑起来再弄!”
几个羌人马上抖出另一条绳索,上前扳过秋晴的肩膀,把她的两条胳膊拧到背后,拉出套索,抹肩头拢二臂将她的双手反捆起来,并把她推倒在雪地里! 为首的羌人点了点指头: “我先来,你们随后。”
他大步上前,一把揪起仰躺在地的秋晴的脖领子,两手一使力,嗤啦一声,秋晴的皮裘和内衣的衣领前襟就扯裂开来!顿时,秋晴白赛霜雪光泽优美的双肩头和半个浑圆隆起的胸脯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莹璧胜玉的少女艳色,逼人耀目,所有的羌人都傻子一样地双目直瞪,呼吸急促!
秋晴小腿剧痛,双臂被绞捆,自知厄运即将降临,急得浑身耸动痉挛,双目充盈泪水,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叫! 就在羌人头目的手已经摸上秋晴的前胸的一霎那—— 远处破空的呼啸凌厉响彻,一支黝黑乌冷的雕翎箭带着雪花和劲风,流星赶月地急飞而来,准确无误地射进了羌人的后心窝! 羌人大叫一声,口吐鲜血,颓然侧翻,滚倒在地! 毫发之间,又是数支雕翎长箭破空而来,秋晴身周的羌人纷纷中箭,一片嚎叫! 急促的马蹄声伴着不停的箭啸迅速接近!还剩下的几个羌人回头望去,但见大批骑兵黑压压地踏雪而来,马蹄隆隆,刀光闪耀,雪花泥尘四散飞溅!是前秦河州府的官兵! 几个羌人心胆俱裂,根本顾不得再有什么猎艳之心,慌忙翻身上马,转头便逃! 河州骑兵转瞬即至。为首的苻登大手一挥,向身后众军下令: “包抄截击,不要放跑了一个!”他翻身离蹬,高大的身躯紧跑几步,奔到躺倒在地、双臂被反绑的秋晴身边,俯下身,急切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秋晴,秋晴,你醒醒,你没事吧?!”
秋晴衣裳前襟半开,一抹耀眼的雪白夺人耀目!她躺倒在地,紧闭着双眼,身子一动不动,似乎脱力昏迷过去了。 苻登急忙将她上半身扶坐起来,揽住她的腰肢,将她被撕开的衣襟掩好,解开她的绑绳,随手一挥,先解脱了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秋晴身上,然后一边继续呼唤着她,一边拿起她的手腕,摸了摸她的脉搏,感觉跳动略略急促,但应该无大碍,这才微微放心! 秋晴在刚才被羌人撕开衣襟的时候,由于连续奔驰格斗和急怒羞耻攻心,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只发出一声哀叫,人就昏死过去了! 秋晴在昏迷中渐渐有了一点感觉,被撕开衣襟的前胸肌肤那里的冰凉冷意没有了,耳边似乎传来一个男人的呼唤声: “秋晴,秋晴,你醒醒,你没事吧!”
那呼唤声连续不断,语音急切,冲进她的耳廓,传到她的脑海。她在朦胧中似乎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像是曾经听到过的。是爹爹?不,好像又不像,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但绝不是那些要侵犯侮辱她的羌人! 慢慢地,秋晴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那个男人搂住她,正急切地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秋晴完全惊醒过来! 她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那两条臂膀结实有力,但用力很轻,很温柔。别样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 她抬起眼帘,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粗犷雄健、虬髯浓密的中年男人的脸,那张脸上写满了焦急、担心与怜惜。一双有些沧桑神色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了。 秋晴认出了他,他是经常和爹爹在一起议事的帅府司马,苻登,苻文高! 秋晴和苻登并不熟悉,只是听爹爹老是在家中赞叹,说苻文高有定鼎之才,将来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业! 说的多了,年纪幼小、从不关心除了爹爹和哥哥以外男人的秋晴,耳边起了茧子,慢慢地也对这个名字谙熟起来! 苻登,苻文高! 秋晴低首看了一下自己身上,被撕开的衣襟掩得紧紧的,身上还盖着一件宽大的披风,显然是男人的。 而抱着自己的苻登,身上只有皮甲,那披风显然是他的。 是苻登救了她! 秋晴心底涌过一股暖流,她舒了口气,知道自己在这个男人宽厚的怀抱里,已经安全了。 秋晴脸色微红,对着苻登轻声说道: “苻大哥,谢谢你救了我。”
苻登连连点头,神色间焦急渐去,喜悦浮现: “秋晴,没事就好,你爹爹和,和我,都担心你得紧!”
苻登这个大老爷们,有些手足无措,话语也有些磕巴!
秋晴心里暖意涌动,她垂下眼睑,有些羞愧地说: “秋晴年少任性,放纵肆行外出,没想到遭遇羌人肆虐,秋晴不知轻重,擅自对敌,害得家将卫士为我牺牲,令爹爹和苻,苻大哥担心,秋晴知错了!”苻登安慰道: “秋晴小姐见百姓遭劫,见义勇为,击杀羌贼,这是令人称颂的义举!只是你人单势孤,若是遭遇了不测,你爹爹不知该多伤心呢!杀贼之事,我苻登定可助你一臂之力!”
秋晴微微含羞,欲挣扎起身体: “苻大哥,我没事了。”
说着,便欲起身站立。
然而,从她的小腿部位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秋晴身体一趔趄,险些又摔倒在地! 苻登赶忙扶住秋晴: “秋晴,你受伤了?”秋晴咬牙道: “方才被羌贼用矛杆击中小腿,应无大碍。”
苻登脸色又变得焦急: “不可疏忽,待我送你回城,令医官好好看一看!”
说着话,苻登不由分说,一把抱起秋晴,将她小心地托放在自己的马上,随即自己也飞身上马,坐在秋晴身后,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拉马缰,大声对跟从的士兵命令道: “尔等速速派人通知大帅,就说小姐已经救出!小姐受了伤,我立即送小姐回城医治。此处羌贼,你等尽力追杀,务求全歼,一个不留!另派人去搜救我帅府家将卫士,不得有误!”
领兵部将和众军轰然答应,纷纷催马出击。 苻登带数十骑,抱着秋晴,风驰电掣地向河州城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