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陈锡将墨绿色长袍寄在腰间,只穿了一件贴身白衫。他下身穿黄色绸缎长裤,此时也挽在小腿根部。他站在浅水池塘当中,拿着网兜捉到了一只老鳖。“哎呦,我的世子大人、啊不、世子祖宗,这老鳖开国之时便已经存在了,是太祖的心爱之物,您可碰不得……”一名面无半点须髯的老太监正面色焦急的伸着手,但又不敢去碰那陈锡。“怕个球!”
陈锡一瞪眼:“不就是只老王八吗?父皇政务繁忙,身体不好。咱将这老王八炖了给父皇补补身体,没准到时候父皇一开心,还赐给我一个大美人呢!就那个泰安王的女儿就成!”
老太监知道这纨绔世子的性格,这老鳖今日恐难幸免,只怕到时候连累自己跟着一起受罚。他心中悲戚,不停的跪下磕头“世子开恩!世子开恩!”
陈锡瞪了他一眼:“我要吃它又不是吃你!你跪下做什么?到时候你就跟父皇说是我干的,我保准你没事!”
老太监苦笑,当今圣上的脾性他岂能不知?只怕这老王八下锅之时,也是他死亡之日。就在这时,一名身穿蓝色衣衫的太监迈着碎步急匆匆赶来:“辰帝有旨!命陈锡即刻上殿觐见!”
陈锡听后不情不愿的道了声是,将那老鳖交给老太监恶狠狠的威胁:“我告诉你,这老王八给我看好了,要是弄丢了,我非得打你一顿不成!”
那老太监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心想就是你打死我,这王八也不能让你给吃了。陈锡跟着那太监走入庭院内部,来到一座大殿前那太监说:“殿下,辰帝就在里边等您。”
陈锡“嗯”了一声,摸了摸衣袖:“今个没带钱,改日请你喝酒。”
太监连忙说:“不敢。”
陈锡正要入殿,忽听太监说:“殿下!”
陈锡不耐烦说:“又怎么了?”
太监说:“您还是打理下再进去吧。”
陈锡恍然大悟,三下五除二将绿色衣衫穿好,露出四爪莽龙的华贵服侍,又将裤子从裤腿处放下,这才走入殿内。未入大殿,便闻到一股浓浓药味混合着焚香的古怪香气,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父皇。”
陈锡说:“你又不舒服了么?”
“老六啊。”
大殿正中坐了一人,正在埋头批阅奏折,焚香袅袅遮住了他的容貌,只见星霜斑白在他鬓角两侧展开,正是当今锐国天子辰帝“你这些日子做了不少好事啊。”
辰帝淡淡说着,听不出丝毫语气。陈锡垂着头,没作答。“逛青楼与大理寺丞之子大打出手,打断人家一只腿是你做的吧?”
辰帝淡淡的问。陈锡没作答。“带着三千黑甲奔袭百里,就因为一个读书人在诗会上大出风头你气不过想要揍他一顿,是你做的吧?”
陈锡没作答。“见黄庭庙门市火热,你强买强卖夺了人家产业,害得人家一家子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又告官无门只能自尽,也是你做的吧?”
陈锡依旧没作答。“你给我抬起头来!”
辰帝突然加重语气。陈锡抬起头,眼中写满了无所谓。辰帝满腔怒火,忽然转冷,长叹一声。“可叹我十年征战,摧东莽皇宫,踏西跶草原,所建功绩万千,想不到竟然生出你这等子嗣。他日我百年归去,叫我如何面对先皇,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啊!”
陈锡不答,但他的手掌微微颤抖,似乎很是激动。辰帝盯着陈锡,久久不语,似乎在做一件非常艰难的决定。“拟旨。”
辰帝忽然朗声说。在黑暗中,一名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走来,端着黄缎子画轴与一方古朴玉印。“传国玉玺。”
陈锡瞳孔微微缩动,不自觉的在嘴里低声说了出来。“六皇子陈锡生性顽劣,不服教化。但念在他尚且年幼,情有可原。特赐婚于泰安王之女宋幼霖,盼成婚后痛改前非,自重自爱!”
此言一出,无异于平地惊雷。陈锡呆立当场,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黄庭庙一家我帮你杀了。”
辰帝淡淡说:“若要全无破绽,人——是一定要死的。”
回到王府,陈锡如坠梦魇,任由下人如何唤他也是不答。大殿上,一名老太监急匆匆行来,正是刚才劝陈锡放生老鳖之人。“陛下!”
他拜倒当场:“太子求见!”
“不见。”
辰帝头都没抬:“就说朕不舒服,已经歇下了。”
“喏!”
老者退走,不一会儿去而复返。辰帝笑着说:“走了?”
老者跪着说:“太子似乎对您赐婚之事颇有微词。”
“微词?”
辰帝哈哈一笑,指着老太监说:“你啊,当朕是瞎子么?老大想必这会儿在心中正骂我呢。”
老者面露惊骇,连忙磕头:“陛下!您乃圣君,谁人敢骂您?”
辰帝笑着说:“行了,你跟我三十年了,怎的越老越胆子小?起来吧!”
那老者战战兢兢站起身来,立在一旁身子还微微颤抖。辰帝笑着说:“这次你办事不错,朕要赏你。”
老者连忙说:“为陛下办事是老奴的荣幸,岂敢要您赏赐?”
辰帝没答,而是问他:“你看好哪一家?老大?还是老三?”
老者忙说:“皇家之事,老奴不敢妄议。”
辰帝说:“让你说你就说,朕又不会怪你。”
老者沉吟半晌,试探性说道:“太子群领朝纲,朝廷上下对太子推崇备至,三皇子在军营当中威望不低,更有二皇子暗中相助,他们一时瑜亮,难分伯仲。”
辰帝笑了笑说:“老大这些年党同伐异,铲除了不少朝中异己,我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者不敢说话,静静倾听。“老三呢,接连收服两座城池,又扩编了华剌、仰趾二族,只怕我大锐国的军权,有半数落入他手。”
辰帝笑着说:“我这俩儿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将来无论谁坐上我这位置,只怕都要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