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又一脚踹了过去,把她踹到墙上贴着,这才道:“首先,你本末倒置。20岁的年纪,本就是读书的年纪,80年代能够上大学的人,哪个不是天之骄子?你父母能供你读大学,想来也不容易。你本该在读书的年纪不读书,反而与男人谈起恋爱,不但荒话了学业,也浪费了你宝贵的青春。不是本末倒置是什么?”
绿依:“……”妈的,明明恨不得弄死他,而她居然还无从反驳。 男鬼也小声道:“好像是这个理。”
林逸又道:“其次,眼光差。那样的男人,又穷又还是个吃软饭的,除了长得好看,有点才华外,还能有什么?你还稀罕得跟什么似的,说你眼光差还是抬举了你。就一个没见过男人的土包子。”
“你!”
绿依勃然大怒,几乎要暴走。 “不止眼光差,还不自重。”
林逸接着说,“你谈恋爱就恋爱,干嘛还同居?据我所知,上世纪八十年代民风还很纯朴,老百姓也相当保守。大都是结婚后才在一起,你倒好,还在读书期间直接就同居了。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都会说你两句‘不自重’,更遑论那个还相当保守的年代,你这就是不自重。怎么着,你还不服气?”
那只还在同情绿依的男鬼,此时也下意识点头,并一副“你活该”的表情。 绿依气得鬼脸狰狞,但林逸这句反问,仿佛抽到了她的灵魂深处,最终又颓然跌坐下来,“是,我确实不自重。”
“你不自重也就罢了,还不自爱。”
林逸接着说,“同居也就罢了,居然不做防护措施。第一次中奖,可以说你年幼无知。那第二次中奖呢?他要与你同房是他禽兽不如,那你呢?我不相信医生不会交代你该如何避孕,如何调养自己的身体。你不但与他同了房,还不做避孕措施,再度中奖,也是你活该。那男人固然可恨,但你也得负相当大的责任。”
绿依嘴巴张了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这个理。”
男鬼也在一旁附和。 绿依凶光毕露,男鬼赶紧缩了脖子,赶紧爬到林逸这边。 林逸又继续道:“最后,事情暴露,传到学校。大家骂你不自重,也不算冤枉了你。我理解你当时的心情,明明是受害者,却还遭受语言暴力。而罪魁祸首却安然无漾。所以你选择了自杀,但我觉得,你实在是蠢透了。”
“你说我不自爱,不自重,我都认了。但当时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我除了自杀,我根本没别的路可走了。”
绿依不服气地反驳。 “说你蠢你还不承认!”
林逸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你以为成为厉鬼后就能报仇了吗?真是天真。这世上有厉鬼,便有管制厉鬼的无常,还有道士,和尚。你成为厉鬼,报仇的机率也并不大,还有可能把自己也陷进去。还不如在生前就报仇,与那男人同归于尽也好啊。非得选择自杀。”
不管有天大的冤屈,但你故意自杀就是违背了天道,是要受惩罚的。你以自杀的形式让自己成为厉鬼,本已是错上加错。再害死人,更会遭受极致的惩罚。还不如在生前就把仇报了,这样去阴间报告,受的惩罚也不会太多。 “就是就是。”
男鬼附和。 绿依呆了呆,这些年来,支撑着她的都是对白鸿文的恨,回想的全是白鸿文对她的辜负。但林逸这番话说出来,她才惊觉自己错得有多离谱。白鸿文是该死,可也是她无知和对他无限的讨好所致。林逸指责她的那些话,在生前由别人嘴中骂出来,只觉无比刺耳还剜心。可如今,面对林逸的指责,她只有无地自容和羞愧。 白鸿文是该死,更该死的还是她自己啊。 林逸见她神色呆滞,似有醒悟,决定再逼她一把:“白鸿文死了没有?”
她赶紧摇头,“没呢。我从城隍庙逃出来,就去找过他了。好像被辞退了,人也老了。看到他老成那样,我忽然就没那么恨他了。”
看到林逸讥诮的眼神,忽然说不下去了,又自暴自弃地道,“你说的对,我就是个又蠢又无知的蠢货。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男鬼小声说:“你本来就是鬼。”
绿依噎了噎,看着林逸:“你说我不是很失败?”
做人失败,做鬼也失败。别的厉鬼混得风生水起,而自己,却是越混越回去。 林逸道:“是很失败,不过你还有挽回的余地。”
“怎么挽回?”
“去城隍庙自首。”
“不,我不回去了。”
绿依赶紧摇头,“回去也是劳改。”
她这样的行为,据说还得劳改一百年。 “你不去自首,就无法投抬,只能永远当个孤魂野鬼。”
“我就算当孤魂野鬼,也好过去劳改。”
绿依看了男鬼一眼,又哼了哼,“虽然我法力失去大半,对付这些小鬼还是没问题的。”
她决定了,今后就在这一带占地为王,用武力征服这帮小鬼们做自己的小弟。当了鬼老大后,日子自然比孤魂野鬼好过些。 男鬼:“……”赶紧求救地看着林逸。 林逸颇为无语地道:“有点出息吧。占地为王哪那么容易。要是遇上一两个厉害的和尚道士,把你打得魂飞魄散,可没有人会救你。运气不好,再遇上些邪道士,拘你做鬼奴,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男鬼流着泪水道:“前些年,我确实看到有些鬼被道士打得魂飞魄散的。”
所以这也是他不敢轻易干坏事的原因。 绿依并不把道士放眼里,她最要紧的还是另一个问题:“鬼奴?”
“当鬼奴都是好的,再遇上心狠手辣的,捉你去炼化,那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有些邪道士,为了增强鬼奴的实力,还会把鬼奴丢进炉子里焚烧,天长日久地焚烧,但又烧不死,梵烧的痛苦,哪只鬼能受得住?偏又死不掉,只能长长久久地受折磨,天长日久,怨气自然越来越深,怨气越深,法力就越强。 绿依吓得赶紧道:“那怎么办?我不要做鬼奴。”
林逸道:“你不去城隍庙自首,那就只能做孤魂野鬼了。你自己选吧。”
“我……”绿依犹豫了下,看着男鬼瑟缩的模样,问他,“你做鬼多少年了?”
男鬼小声回答:“已有二十二年了。”
“平时可有别的鬼欺负你?”
“还好,我们这一带的鬼,都还是挺团结的。”
男鬼小声道,“这儿是个影视城,每次有剧组拍摄,都会烧些纸钱,孝敬我们些食物,我们就靠这个来维持。日子还是过得去的。”
要是哪个剧组不上道,不给他们供奉,不烧纸钱给他们,他们就弄些名堂来吓吓他们。就算请了道士,也会被要求做法事,以求息事宁人。久而久之,这个行业的人都知道,只要进剧组搞拍摄,都会进行开机仪式。 绿依道:“那还是不错的。”
然后决定道,“以后我就在这儿混了。”
男鬼:“……” 林逸无语至极,他也很想把这女鬼捉回城隍庙,可瞧她似乎已经醒性过来,不再执着于报仇,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吧,不过还是警告道:“随你便。但你最好记着我的警告,不许骚扰我的剧组。否则看我绝会不会饶你!”
绿依赶紧道:“不会,不会,我绝不会骚扰你的剧组。”
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林逸坐了下来,拿出仅剩的黄纸,给她折了件衣服,并烧给了她。 “看你衣服破成什么样了,拿去穿上吧。不用太感激我,倘若真被鬼欺负了,就来找我吧。我还会在这个剧组呆上半个月。”
林逸觉得,这绿依还有相当大的改造空间,于是又道,“给你们一个更好的去处,可以去大觉寺或上清观,那儿会经常举行法会,专门超渡亡魂,对你们很有益处的。”
男鬼双眼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可惜我法力低微,并不能离开此地。”
绿依穿上新衣服,对林逸一个劲地感激,但一听大觉寺,又恨恨地道:“大觉寺我是不会再去了。上清观嘛,可以考虑考虑。”
“随你。”
林逸道,“我要睡觉了,你们自便吧。”
…… 第二日,林逸起床后就听到有人说昨晚听到有人在哭。 “……我也听到了,是个女人的声音,简直是歇斯底里啊,好像是‘为什么,为什么都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之类的。唉,你也有听到吗?”
林逸走到后面,看着那个女演员忽然扭头对那人惊喜地道:“唉,你也听到了吗?我就说嘛,我确实听到了。可小云非说她什么也没听到。明明那么大的声音,当时天花板都被拍得怦怦响。”
“天花板确实被拍得怦怦响,但我真的没有听到有女人的哭声。”
同伴道:“我的天啊,小云,你真该去检查你的耳朵了。那么大的哭声,你居然没听到。”
那女演员回头,看到林逸,赶紧道:“这位帅哥昨晚就住在三楼,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林逸一脸茫然:“没有啊。”
“那帅哥住在哪个房间?”
“302。”
女演员一脸吃惊地道:“我住202,就在你们下边。当时天花板怦怦作响,吊灯差点都掉了。我都还一度以为天花板要被捶穿呢。”
小云看着林逸:“是的,太吓人了。声音肯定就是你们302发出来的,你真的不知道?”
林逸摇了摇头:“昨晚我们11点就睡了,然后就一觉睡到天亮,真的什么也没听到。”
一路说着,大家各自上了车,去了剧组,林逸坐在车上,隔着窗户,还能瞧到冲她笑的绿依。她已经穿着他烧给她的新衣服了。 …… 剧组在拍摄时,绿依果然出现了,不过并没有搞破坏,也就是在中午饭时,偷偷吸食了一道糖醋排骨,和软烧肉圆子。林逸赶紧奔过来,把她掀到一边。 “哟,今儿饿了吗?看把你急的。”
晏立军笑着打趣,以为林逸肚子饿了。 林逸也不反驳,道:“嗯,确实有些饿了。”
有人夹了糖醋排骨,差点吐了,“怎么没味道?”
林逸端起糖醋排骨起身道:“估计是厨师忘放盐了,我去让他们加点盐。”
端着菜去了厨房,绿依笑嘻嘻地跟了过来:“总算吃饱了,真舒服啊。”
林逸并不理会她,趁着无人注意时,把糖醋排骨和红烧肉圆子倒进了狗吃的盆子里。 …… 晚上,林逸和晏立军还有导演正在聊剧情,绿依又来了,对着林逸哭兮兮地道:“还有没有纸,再给我折几件衣服,呜呜,刚才一个混蛋东西在大街上撒尿,把我的衣服给淋湿了,臭死了,恶心死我了。”
绿依身上果然传出尿骚味,林逸捂着鼻子,不动声色地背过身去。 “我靠,什么味,好臭。”
晏立军挥挥手,副导演也捂着鼻子道:“好像是尿骚味,究竟从哪传来的啊?”
林逸起身去打开窗户,并在外头左右望了下,然后道:“估计有人在外头撒尿吧。咦,有蚊子。”
做出打蚊子的动作,连踢带踹把绿依给丢出窗户。 等大家都睡着了,绿依又来了,还是让林逸给她折衣服。 林逸瞪她一眼,指了指地上的鞋,“把我的鞋拿去涮了。”
绿依:“……” “还有另一双鞋,放在衣柜里,也一并拿去涮了。”
林逸指挥绿依,“对了,还有我的袜子,也一并洗了,都穿了两天了。”
在家有黄五夫妇侍候他,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今全靠自己,还真有些不习惯。这绿依时常找他要钱,可不能太惯着她了。 绿依:“……” …… 次日,林逸随着工作人员一道来到影视基地的第八号院,就听说十号院的一位主演,昨晚在夜宵店吃夜宵,在回宾馆的路上,不小心摔断了腿,被送到医院去了。导演正在那骂娘呢。 “人有祸福旦夕,走路也会摔断腿,这也太倒霉了。”
林逸说。 其他演员也跟着附和,“可不是嘛,那人又还是主演,现在把腿给摔断了,不就耽搁拍摄嘛。听说导演已经在物色别的演员了。还说亏得才拍摄没多久,还可以换演员。要是拍到中途再受伤,可就不好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