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连着下了三天三夜。自那场虚空谈话后，战霄就跟萧恨离去了一个地方，但季厌笙一直留在鸿蒙道府内。他整天这儿走走、那儿遛遛，某天突发奇想短暂闭关了三四日，等再度出来时，就发现外头已经变天了。“怎么回事？”

道府一处人迹罕至的禁地之中，季厌笙瞳孔一缩，他手里拿着一株仙桃，刚从一处山洞中走出。天是湛蓝的天，云也是雪白的云，清风自徐，朗朗乾坤。分明是个干净污垢的好天色，可季厌笙看后愣是眼皮子突突直跳。他是妖祖，他的本事可远远不止如今这仙皇境巅峰而已，且还见多识广。好比寻常人只曾听闻，而并不了解的天道，他便是有所耳闻。如今他惊恐地发现，天地之间的道法痕迹出现了变化，本就残败的天道竟然有了加重的迹象。若说从前的天道岌岌可危，犹如一位病入膏肓的老人，那如今看着，简直就是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咽气儿。那种崩裂之感、毁灭之意，竟史无前例地加重了很多。而这种现象，迄今为止他只见过一回，是上古时期的那场浩劫，在那浩劫发生之时，天道也曾有过类似的迹象。掐指一算，可惜他并不是很擅长这占卜之术，左思右想，只好从乾坤袋中取出许多极品灵石摆在地上进行布阵。“这是为何？”

当那些灵石按照某种规律摆好之后，立即盘旋起来，仿佛自有意识一般飞速运行。此阵名为“窥天之术”，他得见了一抹天机，倏地俊脸骤变。“怎会这般模样？”

他匪夷所思，仿佛是不敢置信。半晌之后一张俊脸阵青阵白，那些极品灵石化为飞灰，风一吹粉尘便彻底消散。季厌笙心惊肉跳了半晌，“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实在是坐不住了，立即起身，飞快地前往顾卿九所居住的地方。另一边，墟神宗的天尊神宫中，自顾卿九前往鸿蒙道府天尊便再度闭关，他事先已交代墨玉，无事不可扰。然而就在那日天色巨变时，名叫墨敛的墨玉若有所感，凝重地看向九霄之上。同一时间，闭关之地，天尊盘膝坐在那张白玉床上，他猛地喷出了一口血，脸色也飞快憔悴，发梢更是染上了几分苍冷之色。谢演之眉心轻蹙，墨敛则是立即飞了过来：“谢演之，恐怕是出大事了，为何殷如诲竟一副陨落之相？这不应该啊！”

谢演之那些分神中，如战霄曾因神识出了问题而痴傻，如季厌笙早在上古时期便身受重创并被青铜古棺所封印，萧恨离是看似最为接近神灵等级的一个，但其实他的暗伤也是不少，不过是强行压制着，尚未爆发出来而已。与之相比，殷如诲仅仅只是修为跌落，境界不稳，已算是所有分神之中情况最好的一个。墨敛有一肚子话想问，奈何谢演之的情况很是不妙，他足足调息了三四日才渐渐收工，然而那脸色憔悴了许多。“劫难提前了。”

墨敛一惊，“不是还有至少百年的时间？”

他们两个曾推演过，谢演之时日无多，未来将有一场劫难，可那场劫难本是在百年之后。而于仙神而言，刹那百年，听似漫长的时间，不过是眨眼之间罢了。但如今那场命中注定的大劫突然提前，谢演之费解了片刻，旋即才道：“与殷如诲有关，那些分神有我一缕明火，任意一人身死，都将影响我这本体与其他分神。”

墨敛沉默了许久许久，末了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谢演之瞥他一眼，“不必伤怀，既是命中注定，便不可违抗。”

“你是神尊……修行之人本就逆天而行，本就是逆天改命，可你为何改不了你的命？”

谢演之却淡笑一声，“自是因为曾改过，但上苍总不会将所有优待全部倾注我一人。”

那一次改命，使他放出七大分神，不然早在上古时期，他，或者是他们，就早已彻底陨落。墨玉心里难受得厉害，而谢演之则是思忖片刻，突然长袖一甩，这座天宫竟原地消失不见。墨玉悬浮在谢演之身侧，而谢演之则是看向了云霄深处，“罢了，看来得提前见见我那小徒儿。”

不然，他原是想等个几年，等那位小弟子从鸿蒙道府回来之后再进行下一个步骤。…“……你没事吧？”

外门学院。今日顾卿九外出听了一场课，她回来时正好看见季厌笙在她房门前踱步。“嗯？我能有什么事，”她笑靥如花，眉眼间满是慵倦之态，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可前些日子盘踞在她眉心的郁气似散开许多。不，并不仅仅只是散开许多，而更像是烟消云散，丁点不留，再无半分痕迹。季厌笙狐疑地看了她好几眼，“这几日我不在，你这边可有发生什么事？你可有见过殷如诲？”

“殷如诲？哦，那位鬼帝大人，”她笑了声，径自进屋，等落座之后，分别给她自己和季厌笙各自沏了一杯茶。她说，“我见过，就前些天，在东南边的那片竹林里见过一面，不过……”她狐疑地蹙了蹙眉，她发现自己的记忆缺失了很大一块儿，仿佛突然间变成一个满是漏洞的筛子，那些窟窿东一个、西一个，然后又连接成片。她按了按太阳穴，又重新看向季厌笙：“你找他有事？”

季厌笙一脸古怪，盯着她又看了许久许久，“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顾卿九沉吟着，“也许是练功时出了岔子？神魂受到了一丁点损伤……”“怎么可能？你那个功法明明是……”季厌笙脱口而出，又及时醒悟，赶忙闭紧了嘴巴。“我那功法怎么了？”

顾卿九一脸糊涂，她那功法乃是融合了百家道法，并针对自己这个至尊道体而专门自创的。一直以来都称之为无名功法，始终没为那部功法取个正式的名字，但修炼起来却是越发顺手。季厌笙唇角一抽，讪讪地心想，那功法乃是鸿蒙紫气决，乃是上古时期由萧族圣女，萧悯所亲自开创的。而你是萧悯转世，又怎会被那功法所伤？叹息了一会儿，季厌笙忽然耷拉着眼皮儿，一副丧气的模样说，“神魂展开，让我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卿九不疑有他，撤去了神魂上的防御，而当季厌笙的神识进入她神魂深处，突地愣住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