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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尹和雅儿回到亳邑的家,已是晚上。女鸠、女方领着孩子拜见了雅儿。女鸠道:“我听说,你到了夏邑,做了官,帮助夏后为非作歹,残虐百姓。”
伊尹道:“这就是事君,都是为了存身进阶,过上好日子。这些年来,我看到平民百姓不能享受尧舜之道的好处,就感觉好像是我把他们推到壕沟里一样。”
伊尹洗漱罢,就赶忙去拜见商汤。 商汤笑道:“听说大人回来,朕在此等候多时了。”
伊尹道:“事关重大,臣下一刻也不想等啊。”
君臣坐定,伊尹道:“夏后无道,民不聊生,举大事正在今日。”
商汤道:“禹以天下传家四百年,有商势微,哪里就能谈论灭夏大事了?”
伊尹道:“非商灭夏,夏自灭也。当初夏后患病的时候,夏邑的人都说,夏后快死了,苦日子快到头了。后来我治好了他的病,夏邑的人都失望地说:夏后什么时候才会死?夏后自比太阳,夏邑的人编口诀:时日何狂,禾苗皆黄;时日曷丧,与汝谐亡。”
“有夏的德行怎么样呢?”
“有夏的德行,贪于财货,朝令夕改,人民都不愿听从;不恤民情,刑罚严厉,人民都谋划着结伙逃离。”
“古代的圣人是怎样的?”
“古代的圣人不做不明白的事情,不在疑难问题上纠结不清。膳食不挑剔,不会沉迷于个人癖好,不穿华丽的衣服,不用过分雕刻的器物,不虐杀动物,与人民共享利益。”
“如何为君?如何为臣?”
“为君者爱民,为臣者恭命。”
“怎么样才是爱民?”
“民有怨,必有申诉的地方;老人死去,必能得到安葬;饥饿的人有饭吃,辛苦劳作的人要有休息的时候,有深渊的地方能够渡过,地处遥远的人民都能得到照顾。”
“为臣者怎么样才是恭命?”
“进,不顾生死;退,不忘使命。”
“大人所言,朕知之矣。夏不守为君之道,自然是自取灭亡,可天下纷争极矣,何以得天下?”
“要想得天下,先要做素王。”
“何为素王?”
“素王就是,虽然还没有王的名分,但拥有王的实力和权力。”
“怎样才能成为素王?”
“首先成为仁义之君。夏后暴虐寡恩,天下离心,正是君上树立仁义之名的好机会。其次壮大国家实力,没有实力,如何得天下?扩大地盘就是最大的实力。三是建立强大的军队。占地盘、除暴君最终还要靠军队。”
伊尹摊开地图,说道:“葛国紧邻大商,就是大商开拓疆土的第一目标。葛伯垠盘剥百姓,早已失掉民心。葛国近年大旱,国力大衰,又不朝贡。夏律,不朝夏者,人人可得而诛之。如今正是我大商灭葛的好机会。”
“葛与我大商有仇,朕必要灭之!”
“葛国既灭,第二个目标就是荆国。荆国地域辽阔,土地肥沃,灭了荆国,息国可乘势取之。有了荆国和息国,我大商就成为实力最大的诸侯,昆吾可图矣!”
“昆吾与韦、顾联盟,实力强大,焉能图之?”
“昆吾、韦、顾皆强悍之国,凭一国之力即可与我大商争锋,因此只能智取,不可力争。昆吾虽强,但贪暴狠戾,不知立德,急功近利,不为远谋,早晚必为我大商所擒。韦、顾为昆吾帮凶,为利而结盟,也会为利而分道扬镳。三国同盟,实不为虑。三国既灭,我大商就有了与夏后争天下的实力。其余诸侯不过观望,以图存国,依情势而定可矣。”
“若王师来救昆吾,强强联手,我有商岂不危矣?”
“昆吾与夏离心离德,商攻昆吾,夏未必救援。”
商汤拊掌大笑道:“天下事尽在大人腹中矣!”
二人计议已定,伊尹回府中歇息。 次日,伊尹因劳累过度,四肢乏力,头晕恶心,不能上朝,商汤殷勤地去慰问伊尹的病情,之后又多次去伊尹府上询问,每次回来的时候都到了夜里了。 纴巟劝道:“君上若是有事询问伊尹,可在他病好以后派人召他。现在君上亲去伊尹府上,没有定时,回来时必定在夜里,若是让人民知道了,会怎么说呢?”
商汤道:“现在伊尹讲述的道理可以调和万民,修正政务,因为这个,我才去见他。先人有言,能胜任职责而得到相应的报酬,这叫做昌;不能胜任职责而得到报酬,这叫做丧。如果我不去询问伊尹,就是懈怠了做君王的职责,这就是丧啊,朕还做什么君王呢?”
二人正说着,右相府派人来报,右相迟壬病危。商汤急忙来到右相府,有男伯栋接入内室。原来迟壬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长女已经远嫁,身边只有小女灵儿。有男伯栋去年自有莘氏奔商,莘伯尚嘱咐道:“夏后昏德,不听忠言,气暴而刚猛,性贪而多欲,必不能长久。商侯修德于己,行仁于民,广招天下贤才,富国强兵,必有大作为也。你投商以后,当倾力辅佐商侯,你家仇国恨,在此一举。”
伯栋被商汤封为虎贲大夫,迟壬见伯栋相貌堂堂,器宇轩昂,甚是喜欢,遂由纴巟做媒,商汤主婚,伯栋与灵儿结为伉俪,夫妻恩爱,自不必说。
商汤来到内室,见迟壬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气息奄奄。 商汤一阵难过,握着迟壬的手说道:“王叔,您快快养好身体,大商需要您啊!”迟壬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挽回。 “君上有伊尹、仲虺辅佐,是上天眷顾我大商。记住,为了天下百姓,君上必须勇敢地站出来,诛杀暴君。”
迟壬嘱托道。
商汤强忍悲痛:“王叔放心,我一定尽力。”次日,迟壬病亡。商汤下令,厚葬迟壬。 迟壬死后,商汤欲任仲虺为右相,伊尹为左相。仲虺道:“臣之所以赴商,非为官禄,为天下之苍生也。伊挚谋略远在臣上,右相之位恰其宜矣!”
商汤从其议,封伊尹为右相,义伯、仲伯为虎贲将军。 有男伯栋在有莘时既与伊尹相友善,伊尹举荐伯栋为司马,商汤应允。伊尹又向商汤说道:“成大事者,必得高人。务光、卞随都是当世奇才,若为我大商所用,大事可成矣!”
商汤道:“右相可便宜请之。”
伊尹道:“二人志行高远,不愿为人驱使,必得君上自请。”
商汤道:“也好,莱朱、伯栋就随朕走一遭。”
莱朱本是斟灌氏浍聚的一个穷苦农户,因专心读书,疏于农事,亲戚、近邻不曾结交。莱朱后来投商,做了有商的司空,邻里便相互取笑道:“早知莱朱能做大官,当初就该与他交好,如今也能混个一官半职。”
另一个道:“我媳妇的妹妹模样长得好,当初若是嫁给他,我和他也是一担挑了,何愁没个官做?”
一位老者道:“那时你若知道他好,你也是有见识的。我们没见识的人,哪有后悔药吃?”
商汤一行顺着稠水一路前行,忽然隐隐听到琴声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再往前走,看见一座茅屋被竹篱包围,琴声正是从那屋里传出。商汤等站在院子里,等到一曲完成,才走到门前,施礼道:“博大宽宏,如江河行地;清澈透亮,如日月经天,此尧之《神人畅》也。”
卞随坐着没动,拱手施礼问道:“请问先生何人?”
商汤道:“小子成汤久闻先生大名,特来拜见。”
卞随起身让座,坐定,卞随又问道:“商侯远道而来,有何要事?”
商汤道:“今天下纷嚷,民生凋敝,小子特来请教先生。”
卞随道:“为政没有大失即好。”
商汤道:“小子听说,施仁政以得民心,得能臣以使政施。”
卞随道:“使弱势之人有法可依,何须仁?使强势之人违法必究,何须能?”
商汤道:“谨受教矣!小子闻之,神龙不以深海之适,而喜江河之枯,贤士不以山险之美,而乐四海之乱。是以圣人全其大者,舍其小者。今九州方乱,小子欲有所为,敢请先生入商,也好早晚请教。”
卞随道:“人摩空而坠,不如跪地而行;饱食而僵,不如空腹而动。今山林虽陋,神往之间,自有先王;四海虽乱,一室之中,自有太平。显者自见,幽者自潜,不相及也,敢不奉命。”
“请问先生,谁可教我?”
“我不知。”
“伊尹何如?”
“能强力忍诟,我不知其他。”
商汤再拜道:“小子德薄,不能就教于先生。小子告辞。”
商汤一行又见了务光。商汤道:“今夏后为恶数十年,诸侯叛,士民怨,百姓穷困,夫不保其妻,父不保其子,子不保其母,兄不保其弟,心无所归,居无定所,正待圣人来救。先生胸怀大略,此其时也。小子德薄,诚愿先生不弃馆驿之陋,汤为弟子,朝夕受诲。”
务光道:“老夫乃山野之人,实不敢受商侯抬举。”
商汤道:“小子闻先生之道,非有尧、舜之主,不能臣也。夫大道之行,必得有人。有人无道,亦不可行。先生执大道于荒野,惠不加于百姓,岂其宜乎?小子欲奉大道,救百姓于水火,上天明鉴,小子敢欺天乎?”
务光道:“商侯有伊尹、仲虺辅佐,大事可定矣。老夫无能,实不敢辱商侯之宅。”
商汤道:“伊尹、仲虺何等人也?”
务光道:“伊尹志谋高远而能就低,仲虺明察秋毫而能见大,皆成大事者。”
商汤见务光终不肯入商,遂向务光告辞。商汤出,叹道:“今日乃知高人不可低就也。”
仆御方惟道:“什么高人?躲在屋子里弹琴、吹笛,什么事也不做,算什么高人呢?右相和左相两位大人才是高人。”
莱朱道:“高人自有其操守,不能轻易改变的。”
伯栋道:“此乃有为、无为之机也。世人只知有为之成,不知有为之害;只知无为无功,不知无为之重。”
商汤道:“伯栋之见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