芃绘的眼睛微微眯起，上挑的眼角里满满都是探究的意味。意轩渺知道，芃绘这是在试探。天生的敏感让她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对这个上下打量着自己的人竖起了戒备的盔甲。“我可不是闲人，如果你看够了，那我就不奉陪了。”

半晌，被芃绘看得愈发不耐烦的意轩渺冷冷道。她其实并不是个特别善于伪装自己的人，很多时候，愤怒只在手起剑落的一瞬间就被发泄的淋漓尽致。可如今她身在皇宫之中，杀人这种事情，还是能不做就不做的好。意轩渺不打算再同芃绘纠缠，她转身正欲要走，谁知芃绘的声音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在我小的时候，听说过这位前辈的故事。据说那是白国最了不起的剑客呢！”

芃绘的声音里满是真诚，好像是在回忆一个了不起的偶像。其实她也不过是个年轻的女子，想起自己曾经推崇备至的人，心中那股别样的情绪让她竟然多了几分孩子的天真。“那是大概二十五年前吧，这位前辈在白国的武林中突然崛起。一夕之间，白国各大门派的掌门被挑战了十之八九。那一套自创的飞花漫天十九式剑法，据说至今还无人能破呢！”

芃绘的叙述开始，意轩渺虽然嘴上说着要走，却已经迈不动步子了，看到意轩渺已经没有得意思，芃绘轻笑了一声，继续道：“你知道吗意姑娘，那时候，那位前辈的年纪好像就同你一般大小呢。”

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却触动了意轩渺的心事。她的眉头微微一动，那细小的变化全部都落尽了芃绘的眼中。她顿了顿，继续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口吻说：“真的是个少年天才啊！”

少年天才？是了，意轩渺的眼里有一丝亮光，那是一种名叫自豪的情绪在慢慢升起。意轩渺的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温暖的不似平时的那个冷面暗卫。“对了！”

芃绘突然大叫了一声，拍着脑袋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同意轩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继续道：“那位前辈不仅仅是武艺超群，而且还长的十分美丽，实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奇女子。我曾经在一次偶然机会里得到过一幅前辈的画像，意姑娘你可有兴趣看一看？”

“什么！”

这个问题明显很有爆炸的效果，芃绘的话音刚落，意轩渺的瞳孔已经蓦然变大。“画像就在我房里，意姑娘可有兴趣？”

芃绘微笑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从意轩渺刚才的态度里，她几乎已经可以完全肯定意轩渺的身份。突然有了这样一个重大的发现，的确是令人兴奋的。可想到了这一层的芃绘转念就又想起了意轩渺身后的封天逸。这让她又陷入了一种迷惑不解的状态之中。意轩渺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她很快的就收起的诧异，可脸上的波澜又岂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掩盖的呢？意轩渺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漠视一切的神情，看着芃绘的眼里仿佛没了半点生机。“没兴趣！”

意轩渺的声音冰冷，可怎么看都像是在伪装。她很清楚自己入宫是为了什么，那幅画像的确让她心动，可为了那么一点小事就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出来，那刚才她对芃绘的讽刺，也就成了对自己的嘲笑。另一边，芃绘的心里也迷惑了，怎么可能呢？若意轩渺真的是那人的后人或者传人，以传闻中那人的孤傲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调，教出一个甘于供人驱使的弟子？诚然，封天逸的确是个深不可测的人。可其实武林中人有时候那骨子里的傲气比那些迂腐的文人还要更甚上三分。如若要做一只断翅的金丝雀，只怕还不如拼一个鱼死网破。意轩渺究竟是如何成为封天逸的人呢？这成了现在芃绘最好奇的一件事。“意姑娘！”

芃绘迷惑的状态还没有被解开，意轩渺已经再没有要和她废话的心思。现在的芃绘在她心里就是个不够光明磊落的讨厌鬼，多说多错，她只想离她远远的。“意姑娘，若是你对那画像没有什么兴趣，那我也就不勉强了。可我还是有一句话想同意姑娘说。”

芃绘的脸上突然变得严肃且认真，那凝重的口吻不仅是她对意轩渺的奉劝，更是对那位已经逝去多年的前辈的崇敬。“陈前辈一生傲视天下，就算是女儿之身，却也造就了天下人都难以企及的巅峰。若是如今她还在，看到自己唯一的传人成为了别人的工具，你认为，她会开心吗？”

开心？芃绘的话让意轩渺不禁再次转头，她给了芃绘一个难以捉摸的眼神，再开口语气也变得飘渺似在虚空之中。一个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求生的人，让她去强求开心，那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若是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花间少女，那么也许她还会去求一时之乐。可，那样的时光，不早就在那个血染残阳的夏日被一把熊熊烈焰涅灭在风中了吗？意轩渺到现在都还记得，母亲的身上满是鲜血。白色的衣衫被血浸透，在晚霞的映衬下宛如一朵冥河边盛开的曼珠沙华。妖娆的花朵开的绚丽，可那短短一瞬间的绽放也代表着她永远失去了快乐的权利。她被母亲藏在一摞厚厚的干草堆里，她只记得，母亲临走之前对她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最后一句话，母亲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却说的温柔。“渺渺，记住你的使命！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最后的最后，她在干草堆里足足躲了一天一、夜。等到她再出来的时候，母亲不在了，家也已经没有了，身边是一条鲜红的血河，那腥味儿让年幼的她不住的作呕。那一、夜她好像一下子成长了许多，七八岁孩子的稚嫩在她的脸上荡然无存，只留下一个不朽的信念！完成任务，报仇！陷入回忆的意轩渺最后只留给了芃绘一句话，她的声音不像是冷漠，更像是坦诚：“开心，有时候其实不是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