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收拾停当后,天色渐晚,贾琏院里众人都已经安置了。王熙凤便拿出走阴符,二次入了地府。 这一次她见到的还是孟婆。孟婆笑呵呵地迎上前来:“凤姑娘来了?近来可还安好?可是有什么难事?”
王熙凤见了她,感念从前的照拂之情,心中也有几分亲近之意:“都好,我这次来……却不是为了我自己的事。原是为了我们二爷的姑舅姊妹,巡盐御史林家林如海的事。扬州来信说他病重,不知婆婆知不知道,他的阳寿是否已尽?”
孟婆笑道:“你若问凡尘众人的寿数轮回我自然不知道,这林如海却是警幻仙境中之人,命运早有安排的。他这一遭啊,可不是什么生病,而是重伤啊。”
王熙凤闻言一愣:“重伤?林姑父是个文官,又不上战场,怎么会受重伤?”
孟婆却不答反问道:“凤姑娘,我且问你,巡盐御史是做什么的?”
王熙凤答道:“自然是巡视盐务、收缴盐税、监督盐商……这……难道……是两淮的盐商?”
好歹也是两世为人了,上辈子林如海死后,贾琏回来讲述过两淮盐商的巨富,也讲述过盐商们对盐政的不满,对林如海这个两淮巡盐御史也是面服心不服。孟婆既有此一问,那林如海的重伤,只怕与这些盐商们脱不了干系。 而孟婆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王熙凤的猜想:“众人皆知盐商巨富,可知道他们这些银子都是哪儿来的?除了低价买入高价出售,这些盐商跟官府的人狼狈为奸,其中私相授受、欺上瞒下的事情不可胜举,官员和盐商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契合不已,不可瓦解。这受罪的可都是两淮与盐业相关的普通百姓啊。 这林如海说起来真真是个有能为的官儿,他到任才几年限的,竟把这些人的关系捋了出来。他们背地里做下的阴司,林如海不能说十成十的都知道,但也掌握了六七分了。 他把这些年调查到的事情整理成了一本账册,只待今年进京向皇帝述职,一举揭发两淮盐政的贪腐疏漏。谁知这本账册的存在不知怎么让当地盐商知道了,那还得了?他们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林如海断了他们的财路?于是盐商们勾结一处,花了重金买来杀手,林如海这一身的伤,可都是遇刺而受的。”
王熙凤听了惊怒不已:“买凶刺杀朝廷命官?!这些盐商疯了不成,难道他们就不怕事情败露,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吗?”
“怕,自然是怕的。可是只要林如海死透了,他们在花重金让与此事相关的、疑惑的人闭嘴,到时候人死如灯灭,硬说林如海本身身体孱弱,一病死了,也就可以瞒天过海了。”
“瞒……瞒天过海……” 王熙凤听见这四个字,心中震颤不已。是啊,她自己从前不也是这样行事的吗?仗着荣宁二府的势力,她不是也以为花些银两,找到几个自以为靠谱的人“帮忙”,做下的那些孽事就能一笔勾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