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冷笑不止:“听错?你是说我听错了?好吧,就算是我耳朵不好使,那这一院子来来往往做活的人都聋了不成?你们说,方才是不是听见袭人背地里编排我了?”
贾宝玉院子里头做事的人,也都是荣国府的老人,个个都是人精。旁的不说,就只说这院儿里再跟前的人吧。小丫头子、粗使婆子,无论什么身份,谁又比谁尊贵几分,那都是深知道宝玉院子里这些事情的。 若是放在从前,众人只会说晴雯的不是。明知道袭人和晴雯虽都是从贾母那边送过来伺候宝玉的,袭人的身份更为特殊一点,为人又谨慎小心,处处显示自己的贤惠,也不肯轻易得罪人,大家自然捧着她。 可如今……别说袭人越来越不招宝玉待见,平日里宝玉就好像有意躲着她似的,连话都同她说的少,实在是叫人不知道该向着哪一边说话。 可是她们又不能干站着不说话,明知道晴雯是个暴炭,若是不说话,等晴雯生气了,又少不了一顿骂。 于是,一个素来能说会道的粗使婆子被推了出来,她倒也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句:“晴雯姑娘,他俩倒真没说什么。是茗烟担心我们二爷,想叫袭人姑娘劝二爷注意身体。袭人姑娘只是说她劝不了,叫茗烟去找你罢了。”
晴雯一听这话,便怒了:“茗烟混账!你这是安的什么心?眼瞧着咱们二爷好容易对读书有了兴趣,这是极好的事情。无论二爷读书能有什么成就,总之认真读书,就不至于潦倒,男子汉大丈夫,也有了立足于天地的资本,即使是出门与人经济度日,人家一听见是读书人,自然也敬重。又有什么好劝的? 难道我们不知道二爷辛苦,不懂得好生照顾他的身子骨吗?若不辛苦,哪里会有十年寒窗苦的话? 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们这是觉得二爷读书,为的是那一位,而不是为了自己考功名,是不是?想来有些人心里不舒服了吧?呵,可见人心自私啊。你们怎么也不想想,不管二爷是为了什么,过程难道不重要?现在二爷认真读书了,也决定走科举的这条路了,不管那件事以后如何,起码我们二爷将来能考取功名在身,这不是好事吗? 又有什么好担心的?用得着在这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吗? 我今儿还就明告诉你们了,我晴雯打听从了老太太的意思跟在宝二爷身边,心里就只有他一人的。只要他将来能够荣耀显达,就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有福了。我可不像有些人一样,先不先的,就把自己的前程跟主子的将来绑在了一起,明明是叫你们来伺候主子的饮食起居,却有些人胆敢把自己当半个主子,连主子的家也敢当,主子好性子,她就敢当主子对自己有意思! 呵,真是叫人笑掉大牙,我说,你们家要是没钱买镜子,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心那么大,不还是个奴几吗?”